撥轉馬頭逃走。
突然馬軍後面竄出一人,身材魁梧,滿頭秃得油光晶亮,喝道:“哪裡來的雜毛?”身子晃動,竄到丘處機跟前,舉掌便打。
丘處機見他身法快捷,舉掌擋格,啪的一聲,兩人各自退開三步。
丘處機心下暗驚:“此人是誰?武功竟如此了得?”
豈知他心中驚疑,鬼門龍王沙通天手臂隐隐作痛,更加驚怒,厲吼聲中,掄拳直上。
丘處機不敢怠慢,雙掌翻飛,凝神應敵。
戰了十餘合,沙通天光頭頂上被丘處機五指拂中,留下了五條紅印。
他頭頂熱辣辣的微感疼痛,知道空手非這道士之敵,當即從背上拔出鐵槳,器沉力勁,一招“蘇秦背劍”,向丘處機肩頭擊去。
丘處機施開空手入白刃之技,要奪他兵刃。
沙通天在這鐵槳上已有數十載之功,陸斃猛虎,水擊長蛟,大非尋常,一時竟奪他不了。
丘處機暗暗稱奇,正要喝問姓名,忽聽得左首有人高聲喝道:“道長是全真派門下哪一位?”聲如裂石,威勢極猛。
丘處機向右躍開,見左首站着四人,彭連虎、梁子翁、歐陽克、侯通海一齊趕到,但均不相識。
丘處機拱手道:“貧道姓丘,請教各位萬兒。
”
丘處機威名震于南北,沙通天等互相望一眼,均想:“怪不得這道士名氣這麼大,果然了得。
”彭連虎心想:“我們已傷了王處一,跟全真派的梁子總是結了。
今日合力誅了這丘處機,正是揚名天下的良機!”提氣大喝:“大家齊上。
”尾音未絕,已從腰間取出判官雙筆,縱身向丘處機攻去。
他一出手就使兵刃,痛下殺手,上打“雲門穴”,下點“太赫穴”。
這兩下使上了十成力,竟不絲毫留情。
丘處機心道:“這矮子好橫!身手可也當真不凡。
”刷的一聲,長劍在手,劍尖刺向彭連虎右手手背,劍身已削向沙通天腰裡,長劍收處,劍柄撞向侯通海脅肋“章門穴”,一招連攻三,劍法精絕。
沙彭二人揮兵刃架開,侯通海卻險給點中穴道,好容易縮身逃開,但臀上終于給重重踹了一腳,俯身撲倒,說也真巧,三個肉瘤剛好撞在地下。
侯通海大嚷聲中,梁子翁暗暗心驚,猱身上前夾攻。
歐陽克見丘處機為沙通天和彭連虎纏住,梁子翁又自旁夾攻,這便宜此時不撿,更待何時?左手虛揚,右手鐵扇咄咄咄三下,連點丘處機背心“陶道”、“魂門”、“中樞”三穴,眼見他已難閃避,突然身旁人影閃動,一隻手伸過來搭住了扇子。
馬钰一直在旁靜觀,忽見同時有這許多高手圍攻師弟,甚是詫異,但見歐陽克鐵扇如風,出手急攻,當即飛步而上,徑來奪他鐵扇。
他三根手指在鐵扇上一搭,歐陽克便感一股渾厚的内力自扇柄上傳來,吃驚之下,立時躍後。
馬钰也不追擊,說道:“各位是誰?大家素不相識,有什麼誤會,盡可分說,何必動粗?”他語音柔和,但中氣充沛,一字字清晰明亮地鑽入各人耳鼓。
沙通天等鬥得正酣,聽了這幾句話都是一凜,一齊罷手躍開,打量馬钰。
歐陽克問道:“道長尊姓?”馬钰道:“貧道姓馬。
”彭連虎道:“啊,原來是丹陽真人馬道長,失敬,失敬。
”馬钰道:“貧道微末道行,‘真人’兩字,豈敢承當?”
彭連虎口中和他客套,心下暗自琢磨:“我們既與全真教結了梁子,日後總是難以善罷。
這兩人是全真教主腦,今日乘他們落單,我們五人合力将他們料理了,将來的事就好辦了。
隻不知附近是否還有全真教的高手?”四下一望,隻楊鐵心一家三口,并無道人,說道:“全真七子名揚當世,在下仰慕得緊,其餘五位在哪裡,請一起請出來見見?”馬钰道:“貧道師兄弟不自清修,多涉外務,浪得虛名,真讓各位英雄見笑了。
我師兄弟七人分住各處道觀,難得相聚,這次我和丘師弟來到中都,是找王師弟來着,不意卻先與各位相逢,也算有緣。
天下武術殊途同歸,紅蓮白藕,原本一家,大家交個朋友如何?”他生性忠厚,全沒料到彭連虎是在探他虛實。
彭連虎聽說對方别無幫手,又未與王處一會過面,見馬钰殊無防己之意,然則不但能倚多取勝,還可乘虛而襲,笑眯眯地道:“兩位道長不予嫌棄,當真再好沒有。
兄弟姓三,名叫三黑貓。
”馬钰與丘處機都是一愕:“這人武功了得,必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
三黑貓的名字好怪,可從來沒聽見過。
”
彭連虎将判官筆收入腰間,走近馬钰身前,笑吟吟地道:“馬道長,幸會幸會。
”伸出右手,掌心向下,要和他拉手。
馬钰隻道他是善意,也伸出手來。
兩人一搭上手,馬钰突感手上一緊,心想,“好啊,試我功力來啦。
”微微一笑,運起内勁,也用力捏向彭連虎手掌,突然間五指指根一陣劇痛,猶如數枚鋼針直刺入内,大吃一驚,急忙撒手。
彭連虎哈哈大笑,已倒躍丈餘。
馬钰提掌看時,隻見五指指根上都刺破了一個小孔,深入肌肉,五縷黑線直通了進去。
原來彭連虎将判官筆插還腰間之際,暗中已在右手套上了獨門利器毒針環。
這針環以精鋼鑄成,細如麻線,上裝五枚細針,喂有劇毒,隻要傷肉見血,五個時辰必得送命。
這毒針環戴在手上,原本是在與人動手時增加掌上威力,叫人中掌後挨不了半天。
他又故意說個“三黑貓”的怪名,乘馬钰差愕沉吟之際便即上前拉手,好叫他不留意自己手上花樣。
武林中人物初會,往往互不佩服,礙着面子不便公然動手,便伸手相拉,似乎是結交親近,實則便是動手較量,武功較差的被捏得手骨碎裂、手掌瘀腫,或是痛得忍不住而大聲讨饒,也是常事。
馬钰隻道他是來這套明顯親熱、暗中較勁的江湖慣技,怎料得到他竟另有毒招,兩人同時使力,刹那間五枚毒針刺入手掌,竟直沒針根,傷及指骨,待得蓦地驚覺,左掌發出,彭連虎早已躍開。
丘處機見師兄與人好好拉手,突地變臉動手,忙問:“怎地?”馬钰罵道:“好奸賊,毒計傷我。
”跟着撲上去追擊彭連虎。
丘處機素知大師兄最有涵養,十餘年來未見他與人動手,這時一出手就是全真派中最淩厲的“履霜破冰掌法”,知他動了真怒,必有重大緣故,長劍揮動,繞左回右,蹿到彭連虎面前,刷刷三劍。
這時彭連虎已将雙筆取在手裡,架開兩劍,還了一筆,不料丘處機左手掌上招數的狠辣殊不在劍法之下,反手撩出,當判官筆将縮未縮的一瞬之間,已抓住筆端,往外急崩,喝道:“撒手!”這一崩内勁外吐,含精蓄銳,非同小可,不料對方也真了得,手中兵刃竟未給震脫。
丘處機跟着長劍直刺,彭連虎隻得撤筆避劍。
丘處機将判官筆遠遠擲出,右劍左掌,綿綿而上。
彭連虎失了一枝判官筆,右臂又酸麻難當,一時折了銳氣,不住退後。
這時沙通天與梁子翁已截住馬钰。
歐陽克與侯通海左右齊至,上前相助彭連虎。
丘處機勁敵當前,精神大振,掌影飄飄,劍光閃閃,愈打愈快。
他以一敵三,未落下風,那邊馬钰卻支持不住了。
他右掌腫脹,毒質漸漸麻癢上來。
他雖知針上有毒,卻料不到毒性竟如此厲害,心知越使勁力,血行得快了,毒氣越快攻心,便退在一旁,左手使劍護身,以内力阻住毒質上行。
梁子翁所用兵刃是一把掘人參用的藥鋤,橫批直掘、忽掃忽打,招數幻變多端。
沙通天的鐵槳更為沉重淩厲。
數十招後,馬钰呼吸漸促,守禦的圈子越縮越小,内抗毒質,外擋雙敵,雖功力深厚,但内外交征,時刻稍長,大感神困力疲。
丘處機見師兄退在一旁,頭上一縷縷熱氣袅袅而上,猶如蒸籠一般,心中大驚,急欲要殺傷敵人,過去救援,但讓三個敵手纏住了,沒法分身救人?侯通海固然較弱,歐陽克卻出招陰狠怪異,武功尤在彭連虎之上。
瞧他武學家數,宛然便是全真教向來最忌憚的“西毒”一路功夫,更加駭異。
念頭連轉:“此人是誰?莫非竟是西毒門下?西毒又來到中原了嗎?不知是否便在中都?”這一來分了神,竟爾疊遇險招。
楊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