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郭靖卻天生有一股毅力狠勁,不管它有無意義,全不理會,隻埋頭硬背,讀上千餘遍之後,居然也将這一大篇诘屈詭谲的怪文牢牢記住了。
郭靖将真經上卷中的内功綱要以及下卷中的怪語經文盡數背熟,周伯通便教他照着經中所述,慢慢修習内功。
郭靖覺得這些内功的法門與馬钰所傳理路一貫,隻更為玄深奧微,心想周伯通既是馬钰的師叔,所學自然更為精深。
那日梅超風在趙王府中坐在他肩頭迎敵,兀自苦苦追問道家内功秘訣,可見她于道家奧秘全無所知,是以更不懷疑所背經文與《九陰真經》有何關聯。
雖見周伯通眉目之間常含嬉頑神色,也隻道他生性如此,哪料到他是在與自己開一個大大的玩笑。
這天早晨起來,郭靖練過功夫,揭開啞仆送來的早飯食盒,見一個饅頭上又做着藏有書信的記認。
他等不及吃完飯,拿了饅頭走入樹林,掰開饅頭取出蠟丸,一瞥之間,不由得大急,見信上寫道:“靖哥哥:西毒為他的侄兒向爹爹求婚,要娶我為他侄媳,爹爹已經答……”這信并未寫完,想是情勢緊急,匆匆忙忙地便封入了蠟丸,看信中語氣,“答”字之下必定是個“允”字。
郭靖心中慌亂,一等啞仆收拾了食盒走開,忙将信給周伯通瞧。
周伯通道:“他爹爹答不答允,不幹咱們的事。
”郭靖急道:“不能啊,蓉兒自己早就許給我了,她一定要急瘋啦。
”周伯通道:“娶了老婆哪,有很多好功夫不能練。
這就可惜得很了。
我……我就常常懊悔,那也不用說他。
好兄弟,你聽我說,還是不要老婆的好。
”
郭靖跟他越說越不對頭,隻有空自着急。
周伯通道:“當年我若不是失了童子之身,不能練師兄的幾門厲害功夫,黃老邪又怎能囚禁我在這鬼島之上?你瞧,你還隻是想想老婆,已就分了心,今日功夫必定練不好了。
倘若真的娶了黃老邪的閨女,唉,可惜啊可惜!想當年,我隻不過……唉,那也不用說了,總而言之,若是有女人纏上了你,你練不好武功,固然不好,還要對不起朋友,得罪了師哥,他們又不殺我,還要将她給我,我自然不要,雖然不要,但忘不了她,不知道她現今……總而言之,女人的面是見不得的,她身子更加碰不得,你教她點穴功夫,讓她撫摸你周身穴道,那便上了大當……要娶她為妻,更萬萬不可……”
郭靖聽他唠唠叨叨,數說娶妻的諸般壞處,心中愈煩,說道:“我娶不娶她,将來再說。
大哥,你先得設法救她。
”周伯通笑道:“西毒為人很壞,他侄兒諒來也不是好人,黃老邪的女兒雖然好看,也必像她老子,周身邪氣,讓西毒的侄兒娶了她做媳婦,又吃苦頭,又練不成童子功,一舉兩得,不,一舉兩失,兩全其不美,豈不甚好?”
郭靖歎了口氣,走到樹林之中,坐在地下,癡癡發呆,心想:“我就是在桃花島中迷路而死,也得去找她。
”忽聽空中兩聲唳叫,兩團白影急撲而下,正是拖雷從大漠帶來的兩頭白雕。
郭靖大喜,伸出手臂讓雕兒停住,見雄雕腳上縛着一個竹筒,忙即解下,見筒内藏着一通書信,正是黃蓉寫給他的,略稱現下情勢已迫,西毒不日就要為侄兒前來下聘。
父親管得她極緊,不準她走出居室半步,連給他煮菜也不許。
事到臨頭,倘若真的無法脫難,隻有以死相報了。
島上道路古怪,處處陷阱,千萬不可前去尋她。
郭靖怔怔地發了一陣呆,拔出金刀,在竹筒上刻了“一起活,一起死”六字,将竹筒縛在白雕腳上,振臂一揮,雙雕升空打了幾個盤旋,投北而去。
他心念既決,即便泰然,坐在地下用了一會功,又去聽周伯通傳授經義。
又過數日,黃蓉音訊杳然,周伯通又要他再讀再背,下卷經文中的武功練法、破解對方高明武功的破法等等,也都教他背熟了,但眼下不可即練,以防他瞧出破綻,隻會練法而不照練,本來難為難能,但郭靖生性老實,在大漠中遵照江南六怪教導練功,一闆一眼地遵從,不提半點疑問,此時也就照做,義兄如何教,他就如何遵從。
前後數百遍念将下來,已把上下卷經文都背得爛熟,連那一大篇什麼“摩诃波羅”、什麼“揭谛古羅”、什麼“哈虎文缽英”的怪文,竟也背得一字無誤。
周伯通暗暗佩服,心想:“這傻小子這份背書的呆功夫,老頑童自愧不如,甘拜下風。
”
這一晚晴空如洗,月華照得島上海面一片光明。
兩人坐下地來閑談,忽然聽得遠處草中一陣簌簌之聲。
周伯通驚叫:“有蛇!”一言甫畢,異聲陡起,似是群蛇大至。
周伯通臉色大變,返奔入洞,饒是他武功已至出神入化之境,但一聽到這種蛇蟲遊動之聲,卻吓得魂飛魄散。
郭靖搬了幾塊巨石,攔在洞口,說道:“大哥,我去瞧瞧,你别出來。
”
周伯通道:“小心了,快去快回。
我說那也不用去瞧了,毒蛇有什麼好看?怎……怎麼會有這許多蛇?我在桃花島上一十五年,以前可從來沒見過一條蛇,定是什麼事情弄錯了!黃老邪自誇神通廣大,卻連個小小桃花島也搞得不幹不淨。
烏龜甲魚、毒蛇蜈蚣,什麼都給爬了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