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瑞德在一起生活,一起睡,一起吃,一起吵架,還給他生了個孩子————可是,她并不了解他。
那個把她在黑暗中抱上樓的人完全是陌生的,她做夢也沒想過這樣一個人存在。
而現在,即使她有意要去恨他,要生他的氣,她也做不到了。
他在一個狂亂的夜晚制服了她,挫傷了她,虐待了她,而她對此卻十分得意呢。
唔,她應當感到羞恥,應當一想起那個狂熱的、漩渦般的消魂時刻就膽戰心驚!一個上等的女人,一個真正的上等女人,經曆了這樣一個夜晚以後便再也擡不起頭來了。
可是,比羞恥心更強的是想那種狂歡、那種令人消魂和為之屈服的陶醉的經驗。
她有生以來頭一次覺得自己有了活力,覺得有像逃離亞特蘭大那天晚上所經曆的那種席卷一切和本能的恐懼感覺,也像她槍擊那個北方佬進抱着的那種仇恨一樣令人暈眩而喜悅的心情。
瑞德愛她!至少他說過他愛她,而如今她怎麼還能懷疑這一點呢?他愛她,這個跟她那麼冷淡地一起生活着的粗魯的陌生人居然愛她,這顯得多麼古怪,多麼難以理解和不可置信啊!對于這一發現,她根本不清楚自己的感覺到底如何,不過有個念頭一出現她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他愛她,于是她終于占有他了。
她本來差不多忘記了,她早先就曾渴望着引誘他來愛她,以便舉起鞭子把這個傲慢的家夥馴服下來。
如今這個渴望又出現了,它給她帶來了巨大的滿足,就喧麼一個晚上,他把她置于自己的支配之下,可這樣一來她卻發現了他身上的弱點。
從今以後,隻要她需要,她就可以拿住他。
他的嘲諷期以來把她折磨得夠了,可現在她掌握了他,她手裡拿着圈兒,高興時就能叫他往裡鑽。
她想到還要在大白天面對觀地同他相見,便陷入了一片神經緊張和局促不安之中,當然其中也有興奮和喜悅的心情。
"我像個新娘一樣緊張呢,"她想。
"而且是關于瑞德的!"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愚蠢地笑了。
但是瑞德沒有回家吃午飯,晚餐時也仍不見身影。
一夜過去了,那是一個漫長的夜,她睜着眼睛直躺到天明,兩隻耳朵也一直緊張地傾聽着有沒有他開門鎖的聲響。
可是他沒有來,第二天也過去了,他毫無音信,她又失望又擔心,急得要發瘋似的。
她從銀行經過,發現不他在那裡。
她到店裡去,對每個人都很警覺,隻要門一響,有個顧客進來,她都要吃驚地擡頭一望,希望進來的人就是瑞德。
她到木料場去,對休大聲吆喝,吓得他隻好躲在一堆木頭後面。
可是瑞德并沒有到那裡去找她。
她不好意思去問朋友們是否看見過他。
她不能到仆人們中間去打聽他的消息。
不過她覺察到他們知道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黑人往往是什麼都知道的。
這兩天嬷嬷顯得不尋常地沉默。
她從眼角觀察思嘉,但什麼也沒說。
到第二天晚上過後,思嘉才決心去報警。
也許他出了意外,也許他從馬背上摔下來,躺在哪條溝裡不能動彈了。
也許————哦,多可怕的想法————也許他死了!
第二天早晨她吃完早點,正在自己房裡戴帽子,她突然聽到樓梯上迅疾的腳步聲。
她略略欣慰地往床上一倒,瑞德就進來了。
他新理了發,刮了臉,給人接摩過了,也沒有喝醉,可他的眼睛是血紅的,他的臉由于喝酒有一點浮腫。
他神氣十足地向她揮着手說:"唔,好埃"誰能一聲不吭地在外面過了兩天之後,進門就這樣"唔,好啊"呢?在他們度過的那麼一個晚上還記憶猶新時,他怎麼能這樣若無其事呢?他不能這樣,除非————除非————那個可怕的想法猛地在她心中出現。
除非那樣一個夜晚對他來說是很尋常的!她一時說不出話來,她曾經準備在他面前表現的那些優美姿态和動人的微笑全都給忘了。
他甚至沒有走過來給她一個尋常而現成的吻,隻是站在那裡看着她,咧着嘴輕輕一笑,手裡拿着一支點燃的雪茄。
"哪兒————你到哪兒去了?"
"别對我說你不知道!我相信全城的人現在都知道了。
也許他們全知道,隻有你例外。
你知道有句古老的格言:丈夫都跑了,老婆最後才知道嘛。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想前天晚上警察到貝爾那裡去過以後————""貝爾那裡————那個————那個女人!你一直跟她————""當然,我還能到哪裡去呢?我想你沒有為我擔心吧。
""你離開我就去————""喂,喂,思嘉!别裝糊塗說自己上當受騙了。
你一定早就知道了貝爾的事。
""你一離開我,就到她那裡去,而且在那以後————在那以後————""唔,在那以後。
"他做了一個滿不在乎的手勢。
"我會忘記自己的那些做法。
我對上次我們相會時的行為表示抱歉。
那時我喝得爛醉,你無疑也是知道的,同時又被你那迷人的魅力弄得神魂颠倒了————還要我一一細說嗎?"她忽然想哭,想倒在床上痛哭一常原來他沒有變,一點也沒有變,而她是上當了,像個愚蠢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