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州王氏太極門掌門大弟子。
兩人時常切磋武藝,互相都很欽佩。
至今分别近二十年,算來他也快五十歲了。
屠龍幫風流雲散之後,一直不知他到了何處,不意今日在塞外相逢,他鄉遇故知,這份欣慰不可言喻。
他正想出聲認友,忽然房中燈火陡黑,一枝袖箭射了出來。
這枝袖箭可不是射向陸菲青,人影一閃,有人伸手把袖箭接了去。
那人一長身,張口便欲叫陣。
陸菲青縱身過去,低聲喝道:“别作聲,跟我來!”那人正是李沅芷。
窗内毫無動靜,沒人追出。
陸菲青拉着她手,蛇行虎伏,潛行窗下,把她拉入自己店房。
燈下一看,見她已換上了夜行裝束,但仍是男裝,也不知是幾時預備下的,臉上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情,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當下莊容說道:“沅芷,你知那是甚麼人?幹麼要跟他們動手?”這一下可把李沅芷問得張口結舌,答不上來,呆了半晌,才忸怩道:“他們幹麼打我一袖箭?”她自是隻怪别人,殊不知自己偷聽旁人陰私,已犯了江湖大忌。
陸菲青道:“這兩人如不是綠林道,就是幫會中的。
内中一人我知道,武功決不在你師父之下。
他們定有急事,是以連夜趕路。
這枝袖箭也不是存心傷人,隻不過叫你别多管閑事。
真要射你,怕就未必接得住。
快去睡吧。
”說話之間,隻聽開門聲、馬蹄聲,那兩人已急速走了。
給李沅芷這樣一鬧,陸菲青心想這時去見老友,多有不便,也不追出去會面。
次日騾隊又行,出得鎮來,走了一個多時辰,離雙塔堡約已三十裡。
李沅芷道:“師父,對面又有人來了。
”隻見兩騎棗紅馬奔馳而來。
有過了昨晚之事,師徒倆對迎面而來之人都留上了心。
兩匹馬一模一樣,伸駿非凡,更奇的是馬上乘客也一模一樣,都是四十左右年紀,身材又高又瘦,臉色蠟黃,眼睛凹進,眉毛斜斜的倒垂下來,形相甚是可怖,顯然是一對孿生兄弟。
這兩人經過騾隊時都怪目一翻,向李沅芷望了一眼。
李沅芷也向他們瞪了一眼,把馬一勒,一副要打架不妨上來的神色。
這兩人毫不理會,徑自催馬西奔。
李沅芷道:“哪裡找來這麼一對瘦鬼?”
陸菲青見這兩人的背影活像是兩根竹竿插在馬上,蓦地醒覺,不由得失聲道:“啊,原來是他們!”李沅芷忙問:“師父識得他們?”陸菲青道:“那定是西川雙俠,江湖上人稱黑無常、白無常的常家兄弟。
”李沅芷噗嗤一笑,說道:“他們姓得真好,綽号也好,可不是一對無常鬼嗎?”陸菲青道:“女孩子家别風言風語的,人家長得難看,本領可不小!我跟他們沒會過面,但聽人說,他倆是雙生兄弟,從小形影不離。
哥兒倆也不娶親,到處行俠仗義,闖下了很大的萬兒來。
尊敬他們的稱之為西川雙俠,怕他們的就叫他倆黑無常、白無常。
”李沅芷道:“這兩人不是一模一樣嗎?怎麼又有黑白之分?”
陸菲青道:“聽人說,常家兄弟身材相貌完全一樣,就是哥哥眼角上多了一粒黑痣,所以起名叫做常赫志,弟弟沒痣,叫常伯志。
他們是青城派慧侶道人的徒弟。
慧侶道人一死,黑沙掌的功夫,江湖上多半沒人在他二人之上了。
這兩兄弟是川江上著名的俠盜,一向劫富濟貧,不過心狠手辣,因此得了這難聽的外号。
”李沅芷道:“他們到這邊塞來幹麼呀?”陸菲青道:“我也真捉摸不定,從來沒聽說他兩兄弟在塞外做過案。
”李沅芷道:“這對無常鬼要是敢來動我們的手,就讓他們試試師父的白龍劍。
”剛才這對兄弟瞪了她一眼,姑娘心中可不樂意了,不好意思說“試試姑娘的寶劍”,就把師父先給拉扯上。
陸菲青道:“聽說他兄弟從不單打獨鬥,對付一個是兩哥兒齊上,對付十個也是兩哥兒齊上。
”他幹笑一聲:“你師父這把老骨頭,怕經不起他們四個拳頭捶呢!”
說話之間,前面馬蹄聲又起。
這次馬上乘的是一道一俗。
道人背負長劍,臉色蒼白,滿是病容,隻有一隻右臂,左手道袍的袖子束在腰裡。
隻一人是個駝子,衣服極為光鮮。
李沅芷見這駝子相貌醜陋,服飾卻如此華麗,不覺笑了一聲,說道:“師父,你瞧這駝子!”陸菲青待要阻止,已然不及。
那駝子怒目一橫,雙馬擦身而過之際,突然伸臂向李沅芷抓來。
那道人似乎早料到駝子要生氣,不等李沅芷避讓,就伸馬鞭一擋,攔開了他這一抓,說道:“十弟,不可鬧事!”這隻是一瞬間之事,兩匹馬已交錯而過。
陸菲青和李沅芷回頭一望,隻見駝子揮鞭在他自己和道人的馬上各抽了一鞭,兩匹馬疾馳出去,那駝子突然間一個“倒栽金鐘”,在馬背上一個倒翻筋鬥,跳下地來,雙腳在地上交互三點,已向李沅芷撲了過來。
李沅芷長劍在手,謹守師父所授“敵未動,己不動”的要訣,劍尖微顫,卻不發招。
那駝子可也奇怪,并不向她攻擊,左手探出,竟是一把拉住她坐騎的尾巴。
那馬正在奔馳,忽被拉住,長嘶一聲,前足人立起來。
駝子神力驚人,絲毫沒被馬拉動,伸出右掌,在拉得筆直的馬尾上一劃,馬尾立斷,如經刀割。
馬兒直沖出去,李沅芷吓了一跳,險些掉下馬來。
她回手揮劍向駝子砍去,距離已遠,卻哪裡砍得着?駝子回頭便跑。
他身矮足短,奔跑卻是極快,有如滾滾黃沙中裹着一個肉球向前卷去,頃刻間已追及那疾馳向西的坐騎,一躍上馬,不一會就不見蹤影了。
李沅芷被駝子這樣一鬧,氣得想哭,委委屈屈的叫了一聲:“師父!”
陸菲青一切全看在眼裡,不由得蹙起眉頭,本想埋怨幾句,但見她雙目瑩然,珠淚欲滴,就忍住不說了。
正在這時,忽聽身後傳來一陣“我武——維揚——”“我武——維揚——”的喊聲。
李沅芷甚是奇怪,忙問:“師父,那是甚麼?”陸菲青道:“那是镖局裡趟子手喊的趟子。
每家镖局子的趟子不同,喊出來是通知綠林道和同道朋友。
镖局走镖,七分靠交情,三分靠本領,镖頭手面寬,交情廣,大家買他面子,這镖走出去就順順利利。
綠林道的一聽趟子,知是某人的镖,本想動手拾的,礙于面子也隻好放他過去。
這叫作‘拳頭熟不如人頭熟’。
要是你去走镖哪,嘿,這樣不上半天就得罪了多少人,本領再大十倍,那也是寸步難行。
”李沅芷一聽,敢情師父是借題發揮,在教訓人啦,心說:“我幹麼要去保镖哪?”可是不敢跟師父頂嘴,笑道:“師父,我是錯了嘛!師父,那喊的是甚麼镖局子啊?”陸菲青道:“那是北京鎮遠镖局,北方可數他最大啦。
奉天、濟南、開封、太原都有分局。
總镖頭本是威鎮河朔王維揚,現下總有七十歲了罷?聽他們喊的趟子仍是‘我武維揚’,那麼他還沒告老收山。
唉,見好也該收了,鎮遠镖局發了四十年财,還不知足麼?”
李沅芷道:“師父識得他們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