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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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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一直前進,然後往右拐,再向左拐,到了土耳其人街;她一直沒有發覺,她是系着圍裙、穿着拖鞋走過市鎮的;然後,她到了市鎮廣場,走進她從來沒有來過的房子,推開卧室的門,一股火藥味嗆得她喘不過氣來;接着,她瞧見了趴在地闆上的兒子,身體壓着他已脫掉的長統皮靴;而且她還看見,已經停止流動的一股血,是從他的右耳開始的。

    在霍·阿卡蒂奧的屍體上,沒有發現一點傷痕,無法确定他是被什麼武器打死的。

    讓屍體擺脫強烈的火藥味,也沒辦到,雖然先用刷子和肥皂擦了三次,然後又用鹽和醋擦,随後又用灰和檸檬汁擦,最後拿一桶堿水把它泡了六個小時。

    這樣反複擦來擦去,皮膚上所刺的奇異花紋就明顯地褪色了。

    他們采取極端的辦法——給屍體加上胡椒、茴香和月桂樹葉,放在微火上焖了整整一天,屍體已經開始腐爛,他們才不得不把它慌忙埋掉。

    死人是密封在特制棺材裡的,棺材長二米三十公分,寬一米十公分,内部用鐵皮加固,并且拿鋼質螺釘擰緊。

    但是盡管如此,送葬隊伍在街上行進的時候,還能聞到火藥味。

    尼康諾神父肝髒腫得象個鼓似的,在床上給死者作了祈禱。

    随後,他們又給墳圍了幾層磚,在所有的間隙裡填滿灰渣、鋸屑和生石灰,但是許多年裡墳墓依然發出火藥味,直到香蕉公司的工程師們給墳堆澆上一層鋼筋混凝土,棺材剛剛擡出,雷貝卡就闩上房門,與世隔絕了,她穿上了藐視整個世界的“甲胄”,這身“甲胄”是世上的任何誘惑力都穿不透的。

    她隻有一次走上街頭,那時她已經是個老婦,穿着一雙舊的銀色鞋子,戴着一頂小花帽。

    當時,一個流浪的猶太人經過馬孔多,帶來了那麼酷烈的熱浪,以緻鳥兒都從窗上的鐵絲網鑽到屋裡,掉到地上死了。

    雷貝卡活着的時候,人家最後一次看見她是在那天夜裡,當時她用準确的射擊打死了一個企圖撬她房門的小偷。

    後來,除了她的女傭人和心腹朋友阿金尼達,誰也沒有遇見過她。

    有個時候,有人說她曾寫信給一個主教(她認為他是她的表兄),可是沒有聽說她收到過回信。

    鎮上的人都把她給忘了。

     盡管奧雷連諾上校是凱旋歸來的,但是表面的順利并沒有迷惑住他。

    政府軍未經抵抗就放棄了他們的陣地,這就給同情自由黨的居民造成勝利的幻覺,這種幻覺雖然是不該消除的,但是起義的人知道真情,奧雷連諾上校則比他們任何人都更清楚。

    他統率了五千多名士兵,控制了沿海兩州,但他明白自己被截斷了與其他地區的聯系,給擠到了海濱,處于十分含糊的政治地位,所以,當他下令修複政府軍大炮毀壞的教堂鐘樓時,難怪患病的尼康諾神父在床上說:“真是怪事——基督教徒毀掉教堂,共濟會員卻下令重建。

    ”為了尋求出路,奧雷連諾上校一連幾個小時呆在電報室裡,跟其他起義部隊的指揮官商量,而每次離開電報室,他都越來越相信戰争陷入了絕境。

    每當得到起義者勝利的消息,他們都興高采烈地告訴人民,可是奧雷連諾上校在地圖上測度了這些勝利的真實價值之後,卻相信他的部隊正在深入叢林,而且為了防禦瘧疾和蚊子,正在朝着與現實相反的方向前進。

    “咱們正在失去時間,”他向自己的軍官們抱怨說。

    “黨内的那些蠢貨為自己祈求國會裡的席位,咱們還要失去時間。

    ”在他不久以前等待槍決的房間裡懸着一個吊鋪,每當不眠之夜仰卧鋪上時,奧雷連諾上校都往想象那些身穿黑色衣服的法學家——他們如何在冰冷的清晨走出總統的府邸,把大衣領子翻到耳邊,搓着雙手,竊竊私語,并且躲到昏暗的通宵咖啡館去,反複推測:總統說“是”的時候,真正想說什麼;總統說“不”的時候,又真正想說什麼,他們甚至猜測:總統所說的跟他所想的完全相反時,他所想的究竟是什麼;然而與此同時,他奧雷連諾上校卻在三十五度的酷熱裡驅趕蚊子,感到可怕的黎明正在一股腦兒地逼近:随着黎明的到來,他不得不向自己的部隊發出跳海的命令。

     在這樣一個充滿疑慮的夜晚,聽到皮拉·苔列娜跟士兵們在院子裡唱歌,他就請她占蔔。

    “當心你的嘴巴,”皮拉·苔列娜攤開紙牌,然後又把紙牌收攏起來,擺弄了三次才說,“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征兆是很明顯的。

    當心你的嘴巴。

    ”過了兩天,有人把一杯無糖的咖啡給一個勤務兵,這個勤務兵把它傳給另一個勤務兵,第二個勤務兵又拿它傳給第三個勤務兵,傳來傳去,最後出現在奧雷連諾上校的辦公室裡。

    上校并沒有要咖啡,可是既然有人把它送來了,他拿起來就喝。

    咖啡裡放了若幹足以毒死一匹牲口的士的甯。

    奧雷連諾上校給擡回家去的時候,身體都變得僵直了,舌頭也從嘴裡吐了出來。

    烏蘇娜從死神手裡搶救兒子。

    她用催吐劑清除他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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