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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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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個十字。

    回家之後,其中最小的一個打算擦掉十字,可是發現額上的記号是擦不掉的,就象其他兄弟額上的記号一樣。

    他們使用了冷水和肥皂、沙子和擦刷、浮石和堿水,始終消滅不了額上的十字。

    相反地,阿瑪蘭塔和教堂裡其餘的人,毫不費勁就把自己的十字擦掉了。

    “那樣更好嘛,”烏蘇娜跟他們分别時說。

    “從現在起,每一個人都能知道你們是誰了,”他們結隊離開,前面是奏樂的,并且放鞭炮,給全鎮留下一個印象,仿佛布恩蒂亞家族擁有足以延續許多世紀的後代。

    奧雷連諾·特裡斯特在鎮郊建了一座冰廠,這是發瘋的發明家霍·阿.布思蒂亞夢想過的。

     奧雷連諾·特裡斯特來到馬孔多之後幾個月,大家都已認識他、喜歡他,他就在鎮上到處尋找合适的住所,想把母親和一個沒有結婚的妹妹(她不是上校的女兒)接來;他感到興趣的是廣場角落上一間不合格局的破舊大房子,這房子好象無人居住。

    他打聽誰是房子的主人,有人告訴他說:這房子是不屬于任何人的,從前住在裡面的是個孤零零的寡婦,用泥土和牆上的石灰充饑,在她死前的最後幾年,有人在街上隻見過她兩次,她戴了一頂别着小朵假花的帽子,穿了一雙舊式銀色鞋子,經過廣場,到郵局上給一個主教寄信。

    奧雷連諾.特裡斯特打聽出來,跟寡婦住在一起的隻有一個冷酷的女仆,這女仆殺死鑽到房裡的狗、貓和一切牲畜,把它們的屍體扔到銜上,讓全鎮的人都聞到腐臭氣味。

    自從太陽把她扔出的最後一個屍體變成了幹屍,已過了那麼多的時間,以緻大家相信:女主人和女仆在戰争結束之前很久就死了,如果說房子還立在那兒,那隻是因為早已沒有嚴峻的冬天和暴風。

    門上的鉸鍊已經鏽蝕,房門仿佛是靠蛛網系住的,窗框由于潮濕而膨脹了,長廊洋灰地面的裂縫裡長出了雜草和野花,晰蠍和各種蟲十爬來爬去——一切都似乎證明這兒起碼五十年沒有住人了。

    其實,性急的奧雷連諾.特裡斯特無需這麼多的證明就會鑽進屋子去的。

    他用肩膀把大門一推,一根朽木就無聲地掉到他的腳邊,随着塌下的是一團塵土和白蟻窩。

    奧雷連諾·特裡斯特停在門檻邊,等待塵霧散去,接着便在屋子中央看見一個極度衰竭的女人,仍穿着前一世紀的衣服,秃頭上有幾根黃發,眼睛依然漂亮,但是最後一點希望的火星已經熄滅,由于孤獨的生活,她的臉上已經布滿了皺紋。

     看見另一個世界的這種幻影,奧雷連諾·特裡斯特異常驚愕,好不容易才看出這女人正拿一支舊式手槍瞄準他。

     “請您原諒,”他低聲說。

     她仍然紋絲不動地站在堆滿了破舊東西的房間當中,仔細地審視這個肩膀寬闊、額上劃了十字的大漢,透過一片塵霧,她看見他立在昔日的迷霧裡:背上挎着一杆雙筒槍,手裡拎着一串兔子。

     “不,看在上帝面上,”她用嘶啞的聲音說。

    “現在讓我回憶過去的事就太殘酷啦。

    ” “我想租一間房子,”奧雷連諾·特裡斯特說。

     于是,婦人重新舉起手槍,穩穩地對準他的灰十字,毅然決然地扣住扳機。

     “滾出去!”她命令道。

     傍晚,吃晚飯時,奧雷連諾·特裡斯特把這樁事情告訴家裡的人,烏蘇娜驚駭地哭了,“天啊,”她抓住腦袋,叫道。

    “她還活着!” 時光,戰争,日常的許多災難,使她忘記了雷貝卡。

    時時刻刻感到雷貝卡還活着的,隻有鐵石心腸的、衰老的阿瑪蘭塔一個人。

    每天早晨,當她在孤單的床上懷着冰冷的心醒來時,她想到雷貝卡;當她用肥皂擦洗萎縮的胸脯和千癟的肚子時,她想到雷貝卡;當她穿上漿硬的白色裙子和老婦的緊身胸衣時,她想到雷貝卡;當她在手上更換贖罪的黑色繃帶時,她也想到雷貝卡。

    經常,任何時候,在最高尚的時刻和最卑賤的時刻,不管她是否睡着了,她都想到雷貝卡;孤獨的日子使她清理了往事的回憶:抛棄了實際生活在她心中積聚的一大堆引起愁思的垃圾,而使另一些最痛苦的回憶變得更加純淨和永恒起來:俏姑娘雷麥黛絲是從她那兒知道雷貝卡的。

    每一次,她倆經過破舊的房子時,阿瑪蘭塔都要絮絮叨叨地把雷貝卡的一些令人不愉快的或者可恥的事情說給她聽,企圖用這個辦法促使俏姑娘同樣憎恨雷貝卡,讓這種積怨在她阿瑪蘭塔死後也延續下去,但是她的企圖最終遭到了失敗,因為俏姑娘雷麥黛絲對于情場糾葛是無動于衷的,尤其是别人的情場糾葛。

    然而,烏蘇娜一想到雷貝卡就會産生與阿瑪蘭塔相反的感覺:她腦海裡的雷貝卡沒有一點壞處。

    這個可憐的小姑娘是同她父母的骸骨袋子一起來到馬孔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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