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的信。
每當他在市蘇維埃辦公桌上見到灰色信封和那有棱有角的熟悉的字體,他就會失去往常的平靜。
現在,他一面撕開信封,一面深情地想:“唉,保夫魯沙,保夫魯沙!咱們要是住在一起該多好。
你經常給我出出主意,對我一定很有用,弟弟!”
保爾信上說:
阿爾焦姆:
我想跟你談談我的情況。
除你以外,我大概是不會給任何人寫這樣的信的。
你了解我,能理解我的每一句話。
我在争取恢複健康的戰場上,繼續遭到生活的排擠。
我受到接連不斷的打擊。
一次打擊過後,我剛剛站起來,另一次打擊又接踵而來,比上一次更厲害。
最可怕的是我現在沒有力量反抗了。
左臂已經不聽使喚。
這就夠痛苦的了,可是接着兩條腿也不能活動了。
我本來隻能在房間裡勉強走動,現在從床邊挪到桌子跟前也要費很大勁。
到這步田地大概還不算完。
明天會怎麼樣——還很難說。
我已經出不去屋,隻能從窗口看到大海的一角。
一個人有一顆布爾什維克的心,有布爾什維克的意志,他是那樣迫不及待地向往勞動,向往加入你們全線進攻的大軍,向往投身到滾滾向前、排山倒海的鋼鐵巨流中去,可是他的軀體卻背叛了他,不聽他的調遣。
這兩者集中在一個人身上,還有比這更可怕的悲劇嗎?
不過我還是相信我能夠重返戰鬥行列,相信在沖鋒陷陣的大軍中也會有我的一把刺刀。
我不能不相信,我沒有權利不相信。
十年來,黨和共青團教給了我反抗的藝術。
領袖說過,沒有布爾什維克攻不克的堡壘,這句話對我也适用。
阿爾焦姆,你會說我信裡有許多熔化了的鋼鐵。
本來嘛,我們的生活本身也不是靠蛤蟆的冷冰冰的血點燃起來的。
我要你和我一道相信,保爾會回到你們身邊的,哥哥,咱們還要一起好好幹呢。
不可能不是這樣,要不然,當罪惡的舊世界已經在我們的馬蹄下聲嘶力竭地呻吟的時候,國内戰争的火紅戰旗怎麼還會使我們熱血沸騰呢?如果在棘手的,有時甚至是殘忍的生活面前我們屈膝下跪,承認失敗,那我們工人的堅強意志還從何說起呢?
阿爾焦姆,朋友們聽到這些話時,我有時也看到有人流露出驚奇的目光。
誰知道,也許有人會想:他是讓理想遮住了眼睛,看不到現實。
他們不明白我的希望寄托在什麼地方。
現在稍稍講講其他方面的情況。
我的生活已形成了一個格局,局限在一塊小小的軍事基地上。
這就是我的學習——讀書,讀書,還是讀書。
阿爾焦姆,我已經讀了很多書,收獲頗豐。
國外的、國内的著作我都讀。
讀完了主要的古典文學作品,學完了********函授大學一年級課程,考試也及格了。
晚上我輔導一個青年黨員小組學習。
通過這些同志,我和黨組織的實際工作保持着聯系。
此外,還有達尤莎,她的成長和她的進步,當然還有她的愛情,她那妻子的溫存體貼。
我們倆生活得很和美。
我們的經濟情況是一目了然的——我的三十二個盧布撫恤金和達雅的工資。
她正沿着我走過的道路走到黨的行列裡來:她以前給人家當傭人,現在是食堂裡的洗碗女工(這個小城沒有工廠)。
前幾天,達雅拿回來第一次當選為婦女部代表的證件,興高采烈地給我看。
對她來說,這不是一張普通的硬紙片。
我注意地觀察着她,看到一個新人在逐步成長,我盡自己的全部力量幫助她。
總有一天,她會進入一個大工廠,生活在工人集體中間,到那時候,她就會最後成熟了。
目前在我們這個小城裡,她還隻能走這條唯一可行的道路。
達雅的母親來過兩次。
她不自覺地在拉女兒的後腿,要把她拉回到充滿卑微瑣事的生活中去,讓她再陷入狹隘、孤獨的生活圈子裡。
我努力勸說老太太,告訴她不應該讓她過去的生活在女兒前進的道路上投下陰影。
但是,這一切努力都白費。
我覺得,達雅的母親有一天會成為她走向新生活的障礙,跟這個老太太的鬥争是不可避免的。
握手。
你的保爾
老馬采斯塔的第五療養院是一座石砌的三層樓房,修建在懸崖上開辟出來的平場上。
四周林木環抱,一條道路曲折地通到山腳下。
所有房間的窗戶全敞開着,微風吹拂,送來了山下礦泉的硫磺氣味。
保爾房間裡隻有他一個人。
明天要來一批新療養員,那時他就有同伴了。
窗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有好幾個人在談話。
其中一個人的聲音很耳熟,他在什麼地方聽到過這渾厚的男低音呢?他苦苦思索,終于把藏在記憶深處的一個還沒有忘卻的名字找了出來:英諾肯季·帕夫洛維奇·列傑尼奧夫,正是他,不會是别人。
保爾蠻有把握地喊了他一聲。
過了一分鐘,列傑尼奧夫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