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作樂,還不斷反複說:&ldquo我還好,我還好!沒有像老舍那樣挨打,這裡還好,還好!&rdquo他把眼鏡不時取下來,還用左手擦着眼角溢出來的水珠,說是眼睛不好,牙齒也不行。
樓上房間還貼着封條,他們的談話也有相當一部分貼着無形的封條。
雙方還是一句話也不提到蕭珊,雖然實際上蕭珊的身影在大家腦子裡仍留着,從來一刻也不曾離開過他們,但是巴金還是說幹校怎樣勞動。
九姑說:&ldquo四哥鍛煉得能幹了,他在自己家草地上種了蠶豆,你來得及時,看明天我們請你吃新鮮蠶豆。
&rdquo當晚楊苡就在巴金家住下來,她和九姑、十二姑住在一個房裡。
巴金還提醒她說:&ldquo你是作為李瑞珏的朋友來看她的,免得發生誤會。
&rdquo楊苡懂得巴金的意思,知道他還不曾&ldquo解放&rdquo,怕會給她招惹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到了深夜,楊煎才從瑞珏和瓊如嘴裡聽到有關蕭珊這幾年來的情況。
九姑還從牆邊的箱子裡拿出一疊照片,其中有幾張是在龍華人葬場為蕭珊舉行喪儀的那天照的。
楊苡看到放在停屍床上的蕭珊遺體,緊閉着兩眼,頭發梳向頭頂,靜靜地躺着,好像正在睡眠中。
巴金站在旁邊,控制着自己的感情,痛苦地注視着已經停止了呼吸的蕭珊。
小林則坐在靈堂的一個角落皇哀哀地哭着,楊苡似乎聽到她正在喊着她的&ldquo姆媽&rdquo。
楊苡一張一張地看着這些照片,其中不少還是蕭珊生前的照片,有許多鏡頭中的生活,是楊苡十分熟悉的。
這個晚上她無法入眠,她想象不出她的朋友這幾年來過的是怎樣痛苦的生活。
無數的往事在她的眼前重現,而現在,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她禁不住自己的眼淚,掉落在這個尚未脫離苦海的家庭為她準備的棉被上。
和楊政一樣,在聽到蕭珊去世後即來信向巴金問候的有老友葉聖陶、茅盾,也有黃源。
黃源是上海解放後第三天就來巴金家中訪問的中國共産黨人,而在一九五七年,就給戴上了&ldquo右派&rdquo帽子。
&ldquo文革&rdquo中他在浙江的艱難處境是可以想象的。
當他知道了蕭珊離世,想這将對巴金是一個怎樣巨大的打擊。
抗戰前他和巴金在上海一起辦刊物時,就隐約聽說過巴金在愛國女中有個對象,似乎也曾見到過蕭珊一次,那時她還是個年輕的姑娘,而在一九四九年五月下旬上海解放時,他看到了他們已經建立起來的美滿的小家庭。
他知道巴金與蕭珊的感情非比尋常,在&ldquo文革&rdquo這樣一個天昏地暗的動亂期間,
巴金在各方面所受的打擊已經夠重了,還要遭受這樣一個不幸,他經受得住嗎?所以就在當年十二月十二日,在他自己剛剛得到&ldquo解放&rdquo的時刻,便迫不及待地寫了信給巴金,表達自己對巴金處境的同情。
同時還給他寄去自己一張照片,希望能給久不見面的巴金一點安慰。
巴金接到這封信,對幾十年的老友的感情,從心底感動。
他給黃源寫了封回信,表示自己的高興,他說:&ldquo看到你的照相,就像看見你本人一樣。
&rdquo然後,巴金又向他陳述自己的近況:&ldquo我很好,身體雖然比前兩年差一些,但是血壓不高,也沒有什麼大病,現在每天到機關上班半天,其實并沒有什麼事,就在西廳自學,看看書。
我們這裡靠邊的人還有十多個,都在等候結論。
我下午在家念點書,或者做點家務勞動(不多,或買點菜),書倒是讀了些。
我還是住在原處,不過現在搬到樓下(樓上和那裡的書都封起來了)。
個人生活也不算環。
&rdquo最後,巴金終于提到蕭珊,他對黃源說:&ldquo蘊珍比我年輕十幾歲,倒想不到她會離開我,她的逝世對我是個大的打擊。
但我還是應當好好地活下去,還想在問題解決以後回家選一兩部比較有用的西方名著慢慢地翻譯。
&rdquo
巴金當時向黃源表示&ldquo想在問題解決以後回家選一兩部比較有用的西方名著慢慢地翻譯&rdquo的這個理想,在半年以後才總算勉強實現。
那是在一九七三年七月,當時&ldquo作家協會上海分會&rdquo的牌子早已&ldquo砸爛&rdquo,原作協單位已被并入&ldquo文化四連&rdquo,有一天上午,工宣隊員、&ldquo四連&rdquo黨支書記把他叫到東廳,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筆記本,向他宣布了&ldquo市委領導&rdquo決定,說根據&ldquo上海市委書記&rdquo王洪文、馬天水、徐景賢、王秀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