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去,他拿出一支白朗甯手槍和一小包子彈。
他再伸手進去摸,那裡面再也沒有什麼了。
這個發現并不使他高興,反而給了他一個證據。
他絕望地想:"我來遲了。
一切都安排好了。
"他相信敏一定是去幹那件事情,那個東西一定是被他帶去了。
對于這個他差不多沒有懷疑的餘地了。
他把白朗甯捏在手裡,對着牆壁做了一個瞄準的姿勢。
但是他馬上微笑一下,就把手槍和子彈都放進長衫袋裡去了。
"他也許很遲才回來。
我不能走。
我要等他。
"他忽然想道。
他在桌子前面坐下來。
他拉開窗帷去看窗外。
"這個地方真靜。
"他把臉貼在玻璃上低聲自語說。
外面沒有亮,房裡的燈光把窗戶和他的頭全照在天井裡的石闆上。
"夜是這樣柔和,誰也想不到明天會有什麼意外的事情,"他低聲歎息地說。
他突然聽見什麼聲音。
接着有人在外面敲門。
他高興地說:"一定是敏回來了。
"他站起來拉上了窗帷,走出去開門。
他還沒有走到門口,就聽出來敲門聲有點不對了。
幾個人在外面捶着大門,聲音很急,并且發出了粗暴的叫聲。
他知道敲門的絕不是敏。
他感到恐怖,便轉身回到屋裡去,關上了房門。
他馬上掏出白朗甯來,裝上了子彈,仍然放進衣袋裡去。
捶門聲和叫喚聲響得更厲害了。
他端坐在桌子前面。
他的心跳得很厲害,神經很緊張,思想又變得遲鈍了。
于是裡面的門響了。
他聽見那個女孩走出來,口裡說着含糊的抱怨的話往外面走去。
他馬上想:"完了。
"就把燈吹滅,自己靜靜地坐着。
那支堅硬的白朗甯沉重地壓在他的胸膛上。
在外面女孩開了門,卻發出哭叫聲,接着好像許多人一齊擁進院子裡來。
"在這裡,在這裡。
"他聽見有人用本地話叫着,同時幾股電光向他的窗戶上射來。
他連忙站起,往床邊躲,一面摸出袋裡的手槍捏在手裡,對着房門預備放。
這個時候他差不多沒有思想,他似乎把一切全放在手槍裡面。
腳步聲向着他的房門奔騰過來。
捶門聲和呼喚聲同時響着,把他的耳朵快震聾了。
"你再不開,我們要放槍了。
"一個兵用本地話罵道。
他不回答,緊緊地靠在牆上,用一幅薄被裹着身子,兩隻眼睛死命地望着門。
那裡并不是完全黑暗的,從門縫裡射進光來。
外面仿佛有許多人在說話。
房東太太也被吵醒起來了。
她用尖銳的聲音驚惶地說話。
那個女孩在哭,那些兵士在罵。
他靜靜地不發出一點聲音。
并沒有人放槍。
但是門抖動得厲害,他們在用什麼東西撞門,連房間也震動起來,仿佛發生了一次地震。
"完了,那些蜜蜂,那些小學生,都永遠地完了,"這個思想忽然掠過他的腦子,他凄涼地一笑,接着臉上起了一陣痛苦的拘攣。
他仿佛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他看見門向着他的頭上打下來。
于是門發出一聲巨響,猛然地倒了下來,幾股電光往房裡亂竄。
一些人搶着撲進來。
他很快地推開了薄被跳起來,向着那些人扳動槍機。
他清清楚楚地看見子彈打進了一個兵的頭。
那個人發出一聲哀叫,馬上倒下來。
他瘋狂地捏着槍對着第二個人預備再放。
但是許多顆子彈同時向他這邊飛來,幾股電光全向着他這邊射。
他覺得一陣麻木,就倒了下去。
他心裡知道:中槍了。
"他中槍。
倒了。
"那些人高興地嚷着,慢慢地用電筒照着路走來捉他。
他倒在床前,身上中了兩槍,左手壓在地上,右手拿着白朗甯伸在外面。
他的知覺馬上恢複了,他知道得很清楚,剛才怎樣地發生了沖突。
他知道現在他完了。
他看見他們走過來捉他。
忽然他的眼睛一亮,他看見兵士中間有一張熟悉的臉,這張臉偶然被電光照亮了,臉上帶着勝利的笑。
"王能,就是他。
"他憤怒地嘶聲叫着,一股火從心上冒起來。
他馬上瘋狂地把左手用力在地上一撐,撐起了半個身子,右手很快地把槍機一扳,他看見槍彈飛進了那個人的胸膛。
他還要再放槍,然而他的身子倒下來了。
兵士們立刻驚惶地跑開了。
後來他們看見沒有動靜,就重新聚攏來,對着他倒卧的地方接連放了許多槍。
亞丹靜靜地躺在黑暗裡,半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