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徐義德坦白交代。
楊健胸有成竹地對餘靜說:
“你把他請來參加我們的會。
”
餘靜走出銅匠間沒有一會,她帶進一個青年幹部。
會場裡的人都注意着那張熟悉的面孔。
郭彩娣問張小玲:
“咦,他怎麼來了?”
張小玲含含糊糊地說:
“組織上需要他來,他就來了。
”
“哦。
”郭彩娣不解地望着那個青年幹部走到會議的長方桌那邊來。
楊健指着徐義德右前邊的地方說:
“你就坐在這裡吧,談起來方便些。
”
人們讓出一個空位。
方宇坐了下來。
徐義德一眼望見他,兀自吃了一驚。
他差一點叫了出來。
來的不是别人,就是“五反”以後徐義德到處尋找而始終沒找到的稅務分局派在滬江紗廠的駐廠員方宇。
方宇那天經楊健打通了思想,第二天坦白交代了自己的問題,湯阿英檢舉了六月底以前搶着抛售棉紗的事,經過楊健和區稅務分局的幫助,在鐵的事實面前,他不得不做了補充交代。
這以後,他積極參加反貪污鬥争。
組織上決定對他免予處分,仍然在稅務分局工作,不過不派出來當駐廠員,而是留在分局裡。
今天開會以前,楊健和餘靜、趙得寶商量好了,并取得區裡的同意,要他到滬江紗廠來,如果徐義德還不肯徹底坦白,就要他出席做證人。
徐義德一見了方宇,他的胖胖面孔的臉色頓時發灰了,吓得微微把頭低了下去,避免正面看着方宇的憤怒的眼光。
楊健指着徐義德對方宇說:
“你把徐義德腐蝕幹部偷漏稅的情況講一講……”
方宇站起來,說:
“徐義德,你應該老老實實坦白,我把問題都向組織上交代了。
你要梅佐賢送我一隻馬凡陀金表和五十萬人民币,以後每個月送我兩百萬人民币,要我及時告訴你們稅局的消息……”
方宇說到這裡叫楊健打斷了:
“講到這裡就夠了,其餘的讓徐義德自己交代吧……”
徐義德面對着方宇,無從抵賴,可是他還不甘心承認,狡猾地說:
“我也聽說過有這麼一回事,可是方駐廠員誤會了。
這是梅廠長和你私人的交情,和滬江廠沒啥關系。
”徐義德把這件事推出去,惟恐别人不相信,轉過臉望着梅佐賢說,“是啵,梅廠長。
”
梅佐賢對楊健說:
“是的,這是我個人不好,解放以後,還保持從前的舊作風舊習慣。
我願意檢讨檢讨……”
“現在不是你檢讨的辰光,”楊健撇下梅佐賢,對徐義德說,“梅佐賢為啥特别和方宇好呢?為啥要他送稅局的消息呢?稅局的消息和梅佐賢個人有啥關系?政府現在也不征收個人所得稅呀!”
梅佐賢聽到這裡,啞口無言,瞪着兩隻眼睛,對着徐義德祈求救兵。
徐義德以為反正沒有和方宇直接往來,可以不認賬,何況梅佐賢已經挺身而出呢。
楊健看徐義德不動聲色,還企圖抵賴,便問道:
“方宇告訴你七月一日要加稅,你就趕出兩千件紗,有沒有這回事?”
徐義德看到方宇正望着他,梅佐賢坐在那裡神色不定,他沒法直接否認,卻設法間接否認:
“這是兩回事。
”
“這完全是一回事,人證物證都在,你還想抵賴嗎?”
徐義德聽到方宇高聲質問,他的頭更低了。
楊健進一步說:
“要不要會計主任勇複基也啟發你一下呢?”
徐義德一聽到勇複基三個字像是頭上突然給澆了一桶冰涼的冷水,一直涼到心上,渾身都幾乎冰冷了。
勇複基不比方宇,他的一本賬就在勇複基的肚子裡呀。
向來态度從容不迫的徐義德這次卻沉不住氣了。
楊健點中了他的要害。
勇複基比韓雲程和方宇知道徐義德的五毒行為還要多的多呀!韓雲程頂多隻知道工務上的那些事。
方宇也不過知道稅務上的事。
勇複基卻不同了,幾乎啥事體都知道的啊。
徐義德陷在絕望的深淵裡,現在唯一的希望就看勇複基的态度了。
勇複基的心這時正急遽地跳着。
“五反”以來,他日夜不安的一個問題,給剛才楊健幾句話澄清了他腦海裡翻騰的混亂思想:滬江紗廠的五毒行為是徐義德主使的,别的人受了騙,上了當,參加了,受了錢,不要歸還,也不要負責。
楊健這幾句話雖然是對韓雲程說的,可是勇複基聽了,好像也是對他說的一樣。
徐義德放在勇複基身上的沉重的包袱,給楊健幾句話毫不費力地放下。
勇複基感到渾身輕松,頓時覺得全身有力。
楊健給他力量,使他可以伸直了腰,站在徐義德面前講話。
方宇突然在銅匠間出現更給他一個很大的教育:正如楊健所說的,做了事要想永遠隐瞞是不可能的,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反而會得到組織上的寬容。
經楊健這樣支持,他的眼光便不再盯着面前的白台布,勇敢地站了起來,正面對着徐義德說:
“徐義德,你害得我好苦,硬拉我下水,做資方代理人,幫你做了對不起政府和人民的事。
我現在已經認清了立場,回到工人階級的隊伍裡來了,從今以後,和你劃清界限。
方駐廠員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