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都照顧我,不讓我擔負繁重的工作;中央首長也清楚我身體衰弱,連北京開會都不能去,怎麼肯讓我出國呢?”
“确實這樣,”馬慕韓說,“醞釀正副主委名單,有人曾經提到信老,照顧到信老身體,也考慮到上海要是有兩個人當選,怕影響别的地區不好安排。
”
“是呀,中央考慮的全面。
”江菊霞得到史步雲當選民建總會副主委的消息,興奮得一夜幾乎沒有睡覺。
水漲船高。
她感到她在工商界和民建會的地位也因此提高了。
她順着潘信誠的話說,“信老說的對,步老當選了總會副主委,上海工商界在總會的發言權提高了。
”
“總會裡代表我們說話的人越來越多了,趙副主委對我們上海工商界也很關心哩……”
“曹副主委是……”徐義德側過身子,小聲地問馮永祥。
馮永祥熟悉各方面人物的情況,他擺出是趙副主委老朋友的身份,說:
“大名鼎鼎的趙治國你忘記了嗎?他是名教授,銀行家,在國民黨反動政府裡還當過廳長,現在是民建總會的大理論家,寫得一手出色的好文章,經常代表我們工商界講話。
”
“趙治國啊,當然曉得。
我剛才聽錯了,以為又多出一個曹副主委來哩。
”徐義德把“曹”字講得很重。
坐在徐義德斜對面的馬慕韓說:
“史步老當選了副主委,情緒高極了。
他出國頭一天,特地把上海民建臨工會的一些幹部和工商界少數代表約到北海公園喝茶,在漪瀾堂商量今後上海臨工會的大計。
他對改進工作有很大信心,還準備成立召集人辦公室哩。
”
“上海解放三四年了,我們上海民建會還是臨工會,實在不像話。
”馮永祥雖然是臨工會的委員,可是沒有抓到實職,他一直不滿意。
他過去不把上海民建會放在眼裡,精力主要化在工商聯,認為“民建會苗頭缺缺”。
他現在發現民建會地位很高,是重要活動的場所,很希望把大權抓過來,改選是個絕妙的機會。
他說,“應該改選了,再不改選,有些人都要退出民建會了。
”
“确實應該改選了,”馬慕韓在北京就考慮到這個問題,回到上海更感到迫切,他笑着說,“再不改選,我這個臨工會的常務委員也不好意思當下去了。
”
徐義德對民建會也發生了濃厚的興趣,他知道這是進一步站穩工商界代表地位的重要關鍵,可惜他現在連會員也不是。
他附和馮永祥的意見:
“阿永說的對,臨工會應該改選了。
臨工會過去吸收工商界人士太少,這次改選以前,應該大量吸收一批,才真正有代表性。
”
“那當然,應該吸收。
”唐仲笙聽出徐義德話裡的意思,暗暗支持他。
“民建調子不要唱得太高,隻能唱二簧,不能唱西皮。
”馮永祥俨然以上海民建會負責人的身份在發表施政綱領,“少數積極分子,不能代表廣大工商界實力派。
工商界大多數人,老實講,是比較落後的。
曲高和寡、容易脫離群衆。
”
潘信誠很欣賞馮永祥這一番話:
“阿永這個話有見解。
”
“以後還要信老多多領導。
”
“領導?不敢當。
我這匹老馬,能夠勉強追随大家,跟上時代,就算不錯了。
”
老王從裡面送來兩大盤平湖西瓜,黑子紅瓤,紅得像胭脂,給薄薄的綠皮一襯,越發嬌豔。
徐義德向大家說:
“昨天老王買了兩擔平湖瓜,倒不錯,各位嘗嘗……”
馬慕韓吃了一口西瓜,又甜又涼,贊不絕口:
“好瓜,好瓜!今年頭一回吃到這樣的好瓜!”“凡事一好百好。
”江菊霞說,“‘五反’的辰光,吃啥也沒味道。
”
馬慕韓想到目前工商界情形和“五反”以後完全不同了,他得意地說:
“這次我們在北京,認識到私營企業的前途,問題基本解決了,可以說是低着頭走,擡起頭回來!”
“對!”馮永祥說。
馬慕韓趁着大家的興緻,是一個好機會,他說:
“民建的事,啥辰光再談談,——今天不早了,怕信老累了……”
“隻要慕韓兄出面邀請,”馮永祥蓦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聲說,“小弟我聽候吩咐。
”
唐仲笙高興得也站了起來,電燈照着他的臉,閃閃發光,左手拿着西瓜,右手指着大家說:
“這次會議傳達之後,把民建會整頓一下,再開人代會,今年秋天必定大豐收,農民購買力提高,九月以後一定有好氣象,眼望着旺季就要來了。
去年因為‘五反’,沒有好好過年。
今年過年要多多‘加料’,痛痛快快地享受一番!”
“我舉雙手贊成:人生,享樂耳!”
馮永祥挺起胸脯,舉起雙手,在空中搖蕩,一不小心,把右手上的一片西瓜摔在陽台上。
他恣情地哈哈大笑,打破花園裡的夜的沉寂,連天上的繁星仿佛也聽到他的笑聲,一個個在向他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