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将雙兒、阿琪、洪夫人、方怡、沐劍屏一一抱了入内,最後連假太後也抱了進去,八個女子并列床上。
忽然想到:“朋友妻,不可欺。
二嫂,你是我嫂子,咱們英雄好漢,可得講義氣。
”将阿琪又抱到廳上,放在椅中坐好,隻見她目光中頗有嘉許之意。
韋小寶見她容顔嬌好,喘氣甚急,胸脯起伏不已,忽覺後悔:“我跟大喇嘛和蒙古王子拜把子,又不是情投意合,隻不過是想個計策,騙得他們不來殺我。
什麼大哥、二哥,都是随口瞎說的。
這阿琪姑娘如此貌美,叫她二嫂,太過可惜,不如也做了我老婆罷。
說書的說‘三笑姻緣九美圖’,唐伯虎有九個老婆。
我就算把阿琪算在其内,也不過是八美,還差了一美。
呸,呸,呸!老婊子(按,指假太後毛東珠)又老又兇,怎麼也能算一美?”
與唐伯虎相比,少他一美,還可将就,連少兩美,實在太差勁,當下又抱起阿琪,走向内室。
走了幾步,忽然想:“關雲長千裡送皇嫂,可沒将劉大嫂變成關二嫂。
韋小寶七步送王嫂,總不能太不講義氣,少兩美就少兩美罷,還怕将來湊不齊?”于是立即轉身,又将阿琪放在椅中。
(第39回)面對這樣的場景,韋小寶有這樣的猶豫,而且又有這樣的抉擇,真可謂是難能可貴的。
這表明韋小寶還是有“文化”的,即與一般的動物本能不同,雖然他心裡也想将阿琪抱進内室的大床之上,供他娛樂,但畢竟又想到“朋友妻,不可欺”以及“關雲長千裡送皇嫂”等等古訓,這就把他與一般動物區分了開來。
因為一般的動物大概是不管什麼嫂不嫂的。
而人——尤其是中國人——對有了“身份”或“名份”的婦女的态度是有明确的禁忌的。
例如“朋友妻”這就像打上了一個特殊的烙印。
不管韋小寶如何百無禁忌,但這樣的禁忌還是要遵守一二的。
一個女人一旦打上了“嫂嫂”的印記,那她的“嫂性”(社會倫理性)就遠遠大于她的“女性”了。
這就揭示了韋小寶的“女性觀”——如果有這種“觀”的話——的内在隐秘,一層是本能的因素,這是一種核心和基礎;二層是社會倫理的因素,這将韋小寶與動物區分開來。
但上述二層因素是否使韋小寶有了“人”的觀念,或“文明的”女性觀呢?那恐怕又沒有。
韋小寶的文化價值的核心是社會倫理觀,而他的這些觀念無不來自說書人的文化“教育”。
——這種教育是中國文化得以代代相傳的一種重要形式,它的本質是一種“禁忌”而不是文明與人性的啟蒙——韋小寶放過了一位少婦,那不是由于尊重婦女,或尊重人格,而恰恰是由于他尊重倫理。
而我們知道,在中國曆史中,社會倫理網絡内,人的因素以及人格的因素被“社會角色”及其關系體系所取代。
在那兒,是找不出一種真正的符合人性與人格因素的文明的女性觀的。
女性就整體而言,已成了社會的玩物(除非她是“嫂嫂”之類),因為社會是男人的社會。
這種倫理的禁忌及其道德規範,将人與動物區分開來。
但又遠遠不是以将人培養成具有獨立而又健全的人格的真正的(文明的)人。
從而,男人對女人的态度(即所謂“女性觀”),就不可能是健全而又富有理性和詩意的。
——要在韋小寶這種人的女性觀中尋找詩意,那可真是緣木求魚。
3.韋小寶的愛情觀
韋小寶的精神與心态,他的文明的程度以及他的文化水平與素質,都處于動物與人之間的某種模糊地帶、模糊狀态。
上述對待婦女的态度及其内心深處的不自覺的“女性觀”便已充分地表明了這種狀态。
韋小寶雖然娶了七位夫人,但這隻是他的婚姻狀況,而與“愛情”則關系不大。
——韋小寶顯然不是一位情種。
他并不真正的懂得愛懂得情,他也并不真正的需要愛、需要情。
他的愛情的幌子,其實是由好色與占有這兩種本根支撐起來的。
讓我們先來看他的好色。
目好好色,這也是人的一種本能,無可厚非。
但這畢竟與愛情不同。
愛情顯然要從這種本能的層次升華上去,而且從“目”的層次水平深化、深入到“心”的水平層次。
在七位夫人中,韋小寶最“愛”的是誰?
是阿珂。
這在他第一次見到阿珂時就已經充分地表現出來了。
——書中寫道:
韋小寶一見這少女,不由得心中突的一跳,胸口宛如被一個無形的鐵錘重重擊了一把,霎時之間唇燥舌幹,目瞪口呆,心道:“我死了!我死了!哪裡來的這樣的美女?這美女倘若給了我做老婆,小皇帝跟我換位我也不幹。
韋小寶死皮賴活,上天下地,槍林箭雨,刀山油鍋,不管怎樣,非娶了這姑娘做老婆不可。
”..
..韋小寶兀自不覺,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