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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小甲傻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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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揚起來,白花花的脖子上鑲着銅錢般大的鱗片,銀光閃閃,吓死活人。

    "咯咯咯咯咯……"一大串母雞下蛋般的笑聲,從她的大嘴裡噴出來。

    俺聽到她說:"小甲,看清了沒有?你爹是什麼畜生脫生的?是狼?是虎?還是毒蛇?"俺看到她的帶鱗的脖子飛快地往上延長着,她身上的紅褂子綠褲子如彩色的蛇皮往下褪去。

    她嘴裡黑紅的信子,幾乎就要觸到俺的眼睛了。

    娘啊,俺驚慌失措,猛地往後一跳——嘭!俺的耳朵裡一聲巨響,眼前金星亂冒——娘啊!俺口吐白沫子昏了過去……事後,俺老婆說俺犯了羊角瘋,放屁,俺根本就沒有羊角瘋怎麼可能犯了羊角瘋?俺分明是讓她吓得節節後退,後腦勺子撞到了門框,門框上正好有一個大釘子,釘子紮進了俺的頭,把俺活活地痛昏了。

     俺聽到好遠好遠的地方,有一個女人在呼喚俺:"小甲……小甲……"這聲音不知是俺娘的,還是俺老婆的。

    俺感到腦袋痛得要命,想把眼睛睜開,但眼皮子讓膠粘住了,怎麼也睜不開。

    俺聞到了一股子香氣,緊接着又聞到了一股揉爛了青草的味道,緊接着又是煮熟了豬腸子的臭烘烘的氣味。

    那個聲音還在執著地叫喚着俺:"小甲啊小甲……"忽然,一股清涼,劈頭蓋臉地澆下來,俺腦袋猛地清醒了。

     俺睜開眼,先是看到了一片飛舞的五顔六色,仿佛天上的彩虹。

    緊接着俺就看到了耀眼的陽光,和那張幾乎貼到俺的臉上的粉團般的大臉。

    那是俺老婆的臉。

    俺聽到她說:"小甲,你把俺吓死了啊!"俺感到她的手上全是汗水。

    她使勁兒地拉俺,終于拖泥帶水地把俺從地上拉起來。

    俺晃晃腦袋,問:俺這是在哪裡呢?她回答道:"傻瓜,你還能在哪裡?在家裡。

    "在家裡,俺痛苦地皺着眉頭,突然地把一切都想了起來。

    老天爺,俺不要那根虎須了,俺不要了。

    俺要把它扔到火裡燒掉。

    她冷冷地一笑,把嘴貼近了俺的耳朵,低聲說:"大傻瓜,你以為那真是一根老虎須?那是我身上的一根毛!"俺搖搖頭,頭痛,頭痛得厲害,不對,不對,你身上怎麼會有那樣的毛?即便是你身上的毛,可俺拿着它還是看到了你的本相。

    俺不拿它時還看到了爹的本相。

    她好奇地問:"那你說,你看到俺是個啥?"俺看着她那張又白又嫩的大臉,看着她的胳膊和腿,望望坐在椅子上人模狗樣的爹,真好比大夢初醒一樣。

    俺也許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你是一條蛇,夢見了爹是一匹黑豹子。

    她古怪地笑着說:"也許我真是一條蛇?我其實就是一條蛇!"她的臉突然地拉長了,眼睛也變綠了。

    "我要真是一條蛇,"她惡狠狠地說,"我就要鑽到你的肚子裡去!"她的臉越拉越長,眼睛越變越綠,脖子上那些閃閃爍爍的鱗片又出現了。

    俺急忙捂住眼睛,大叫:你不是,你不是蛇,你是人。

     三 這時,俺家的大門被猛烈地推開了。

     俺看到剛剛被俺爹蹶走了的那兩個衙役,竟變成了兩個穿衣戴帽的灰狼,手扶着腰刀柄兒,站在大門兩側。

    俺吓昏了頭,急忙閉起眼睛,想通過這種方式把自己從夢境中救出來,等俺睜開眼時,看到他們的臉基本上是街役的臉了,但他們手上生着灰色的長毛,手指彎曲賽過鐵鈎。

    俺悲哀地知道了,俺老婆身上的毛比那根通靈的虎須還要厲害。

    那根虎須也隻有你把它緊緊地攥在手裡時它才發揮神力,但俺老婆身上的毛,隻要你一沾手,它的魔力就死死地纏上了你,不管你是攥着它還是扔了它,不管是你記着它還是忘了它。

     兩個狼衙役推開俺家的大門站在兩側之後,一頂四人大轎已經穩穩地降落在俺家大門前的青石大街上。

    四個轎夫——他們的本相顯然是驢,長長的耳朵雖然隐藏在高高的筒子帽裡,但那誇張的輪廓依稀可見——用亮晶晶的前蹄扶着轎杆,嘴角挂着白沫,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

    看樣子是他們一路奔跑而來,套在蹄子上的靴子,蒙着一層厚厚的塵土。

    那個姓刁的刑名師爺,人稱刁老夫子的——他的本相是一隻尖嘴的大刺猬——用粉紅色的前爪,抓起一角轎簾掀開。

    俺認出了這是錢大老爺的轎子。

    小奎就是對着這頂轎子吐了一口唾沫,招來了大禍。

    俺知道,即将從轎子裡鑽出來的就是高密縣令錢丁錢大老爺,當然也是俺老婆的幹爹。

    照理說俺老婆的幹爹也就是俺的幹爹,俺想跟着俺老婆去拜見幹爹,可是她殺死也不肯答應。

    說良心話錢大老爺對俺家不薄,他已經免了俺家好幾年的銀子。

    但他不該為了一口唾沫打折了小奎的腿,小奎是俺的好朋友。

    小奎說小甲你這個傻子,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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