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張科長?還是——?”她搖搖頭,風很大,掀起了她的雨衣,暮色籠罩的街頭寒意深深,她打了個冷顫。
“我還要過多久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能獲得解脫?”她仰頭看看天,蒼灰色的雲層厚厚的堆積著:“如果一個人能知道自己的未來就好了,誰能明白五年之後的我是什麼樣的情況?十年之後呢?二十年之後呢?這些日子還遙遠得很,但總有一天會來的,那時的我將如何?”她把雨帽拉低了些,沉思的往前走著,眼睛注視著腳前的地下。
到了醫院門口,她擡起頭,卻一眼看到可欣和紀遠肩并肩的走出醫院。
出于下意識,她在廊柱後面隱住了身子,沒有和他們打招呼。
他們也沒有看到湘怡,紀遠幫可欣拿著傘,兩人慢慢的向街頭走去。
可欣在熱烈的談著什麼,小小的、黑發的腦袋靠近了紀遠寬闊的肩膀。
湘怡目送他們的影子消失在雨霧蒼茫的街頭,才轉過身走進醫院。
她對自己搖了搖頭,滿心的困惑和不解。
近來,紀遠每日黃昏送可欣回家,幾乎已經變成一條不變的課程。
這也沒有什麼不對,但,又有些不太尋常。
她曾問過可欣:“你和紀遠都談些什麼?”
“嘉文。
隻是談嘉文。
”
隻是談嘉文?當然啦,這是一個兩人都很熟悉的題目,一個的好朋友,另一個的未婚夫。
他們有的是談不完的資料。
一切都很正常,用不著她替古人操心。
上了樓,嘉文住在特等病房,擁有相當大的一間,還有待客的沙發和藤椅。
她敲了敲門,裡面,嘉文在說“請進”,她推開門走了進去。
“哦,是你,”嘉文說,他已經下了床,靠在沙發裡,百無聊賴的翻弄可欣的那本安娜·卡列尼娜。
“紀遠和可欣剛剛走,你沒有碰到他們?”他問。
“噢,沒有。
”湘怡很快的說,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說謊,才說過她就臉紅了。
“沒碰到嗎?”嘉文怏怏然的說,頓時又無精打采起來,重複的說了句:“他們剛剛走。
”
湘怡在沙發上坐下,仔細的打量著嘉文,後者的神情有些落寞。
“是不是明天出院?”她問。
“是的,其實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嘉文有些懊惱的說:“住醫院住得我難過透了!”
“何不去躺躺?”“躺著也是無聊。
”“看書?”“看不進去。
”“你躺著,我念給你聽,怎樣?”“怎麼敢——”“有什麼關系,反正我也沒事幹!”她很快的打斷他,立即接過他手裡的書,用溫和而鼓勵的眼睛望著他。
“好嗎?”
“不好意思。
”“別不好意思了,”她笑了,覺得很溫暖,很開心。
“你去躺著,我會讓你很舒服,我喜歡服侍別人,假如我不是念了師大,我就要去念護專,我一定會成為一個好護士。
”
“但是你怕見血。
”“怕見血?誰說的?”“可欣。
”“哦哦,”她的臉又紅了。
“是的,我有些怕見血。
好了,現在,去躺著吧。
”他躺上了床,她打開了書,室內的光線昏昏暗暗,她的辮子垂在床沿上,低垂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了一圈弧形的陰影。
她低柔的念了起來,圓潤的聲調如山泉輕瀉。
“所有的幸福家庭都是相似的,每個不幸的家庭有它自己的不幸。
……”房門被陡的沖開了,嘉齡帶著一頭的雨珠闖了進來,一件花格呢的長大衣裹著她,垂著長穗子的圍巾繞在脖子上。
她看來年輕、美麗、而且充滿了用不完的活力。
“噢!好哥哥,你今天怎樣?”她撲到床邊,帶笑的揉了揉嘉文的頭發,又親昵的擠擠眼睛。
“星期天,我們給你籌劃了一個大的慶祝會!”把嘴唇俯在嘉文的耳邊,她悄悄的說:“我預先洩露一個秘密給你聽,你別告訴爸爸你知道了。
星期天,爸爸準備當眾宣布你和可欣訂婚,現在正忙著幫你們訂戒指呢!”嘉文愣了愣,這消息帶給他一陣欣喜的激蕩,眼睛佇立刻燃起了光彩。
嘉齡不等他有任何表示,就站直身子,轉向了湘怡,用迫不及待的語氣說:
“湘怡,看到紀遠嗎?”
“紀——遠——?”湘怡有些心不在焉。
“是嘛,紀遠!看到沒有?我到處都找不到他!他的房東老太太說他成天到晚沒人影子,這個紀遠不知在搞什麼鬼!”
“你找紀遠做什麼?”嘉文問。
“有事嘛!”“嘉齡,少去找他,他的女朋友是用打來計算的,他對任何女孩子都沒有誠意。
”嘉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