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第二拳又到了。
他本能的閃向一邊,大聲的喊:
“你這是做什麼?為什麼不好好的講話?”
“我對你沒有話講!”嘉文沙啞的說,繼續猛撲紀遠:“我恨不得挖掉你的心肝五髒,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杜嘉文瞎了眼睛,才會把你當朋友,當知己!”
紀遠又閃避了嘉文的一拳,退到台階旁邊,他心中已經有些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不願向嘉文還手,他隻是一味的閃避。
就在閃避之中,他猛一擡頭間,忽然看到隨後趕來,氣喘籲籲的唐可欣,正站在敞開的大門前面,緊張的注視著他們。
他怔了怔神,接著聽到可欣一聲尖叫:
“小心!紀遠!”他轉過身子,一樣黑黝黝的東西對他當頭飛來,他回避不及,這東西擊中了他的頭顱,立即破碎了。
接著,第二件又飛了過來,紀遠看清是阿婆擺在花架上的花盆,他閃過了第二個,第三個又來了。
嘉文把一排花盆全砸光了,才連頭帶腦對著紀遠直沖過來,他撞中紀遠的胸口,紀遠因為不肯回手,在形勢上就吃了大虧。
嘉文又勢如拚命,大有不死不休之態。
這一撞使紀遠站立不穩跌倒台階上。
紀遠在看到可欣後,心裡已如洞燭,什麼都明白了。
對于嘉文的撲打,完全采取不抵抗的態度,倒在台階上之後,他也沒有設法站起來。
嘉文撲過去,跨在紀遠身上,開始沒頭沒腦的對紀遠亂打一通,一直打到他自己筋疲力竭,他才搖搖欲墜的站起身來,俯視著紀遠。
阿婆和小辮子早已聞聲而至,小辮子嚇哭了,阿婆跳著腳在叫:“我要叫警察去!我要叫警察去!”
紀遠躺在地上,眼前發黑,渾身痛楚。
血從他的眉毛上,鼻子裡,嘴裡湧出來,浸濕了他的汗衫,流到台階上。
眉毛上面是被花盆打傷的,血流得很兇,使他的眼睛都無法睜開來。
但,他的神志依然非常清楚,他聽到嘉文帶淚的聲音,迷惘而無力的說:“你為什麼不還手?你為什麼不和我對打?紀遠?”
他拭去了眼睛上的血,吃力的睜開眼瞼,嘉文蒼白的臉看來孤獨而無助。
“是我欠你的,嘉文,”他低聲的說,嘴邊浮起一絲苦笑。
“我一直欠你一頓打。
現在我們扯平了。
”
“扯不平的,紀遠,”嘉文喃喃的說:“如果你要搶走可欣,還不如當初那一槍打中我的心髒。
”他轉過身子,搖搖擺擺的向門外走去,他的聲音蒼涼而凄楚,這比他的拳頭更讓紀遠覺得難以忍受。
“不要放他走!不要放他走!我要叫警察去!”阿婆仍然在直著喉嚨喊。
“讓他走,阿婆,”紀遠說:“所有的損失都由我來賠償你。
”他皺緊眉頭,傷口像撕裂般的痛楚著,用手支著台階,他試著想站起來。
一隻手溫柔的壓住了他,有條小手帕按到他額上的傷口上,他聽到個輕柔而熟悉的聲音在說:
“不要動,紀遠。
”接著,那聲音又請求似的說:“阿婆,你能去找個醫生嗎?”他張開了眼睛,接觸到可欣帶淚的眸子,那樣哀哀欲訴的注視著他,萬萬千千的言語都包含在那一對眸子裡了。
他震動了一下,所有的傷口都不再疼痛,凝視著那張消瘦的臉龐,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潤潤嘴唇,他耳邊卻響起嘉文凄涼無助的聲音:“扯不平的,紀遠。
”是的,扯不平的。
傷口又痛楚了起來,咬住牙,他殘忍的說:“你在這兒幹什麼?”“紀遠?”可欣低喊。
“你為什麼不跟他走?去吧!跟他走!他是你的未婚夫,你留在這兒做什麼?”他繼續的說,面部肌肉痙攣的扭曲著。
“紀遠?”可欣不信任的望著他:“我沒有跟他訂婚,我根本沒有跟他訂婚!”“那麼,你是個傻瓜!這樣好的丈夫你還不要,你要怎樣的人?”“紀遠!”可欣跳了起來,瞪視著他:“你這個……你這個……流氓!你是沒有良心的!沒有感情的!你是個冷血動物!”
“哈哈!”紀遠輕蔑的笑了起來。
“你到今天才知道我是個冷血動物?今天才知道我是沒有良心的?你認識我未免太晚了一點!告訴你,良心和感情都是不值錢的,有它的人倒楣了!現在,你可以走了吧?”
“是的,我可以走了。
”可欣點點頭,機械化的轉過身子。
“我并不笨到要惹人討厭的地步!”她慢慢的向門口走去,走到門邊,她站住了,停了幾秒鐘,她又回過頭來。
她清亮的大眼睛深深的望著紀遠,然後,她折了回來,停在紀遠的身邊,輕輕的說:“夠了,紀遠,別再對我演戲了,好不好?這樣,不是更痛苦嗎?”紀遠猛的跳了起來,忘了傷口,也顧不得疼痛,他惱怒的大喊起來:“我叫你走!我叫你走!你別死纏住我!去找你的未婚夫去!去!去!去!我不要你!你知不知道!你別在這兒惹人討厭,自作聰明!”可欣被打倒了,她哀號了一聲,用手蒙住臉,痛哭著奔出大門,消失在巷子裡了。
紀遠倒了下來,心力交疲。
把頭埋在臂彎裡,他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喃喃的,他低聲喊:
“我的天!我的上帝!”
淚水滑下他的眼角,和血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