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就是他在我身邊,我也得不到他了!” 年輕人有他們自己的看法,做父親的也不便過于幹涉。
這件事雖有些讓杜沂困擾,但,絕不是他無情無緒的主要因素。
注視著窗外,他看到第一朵花凋零了,第一片黃葉落下了,第一縷秋風吹過了。
這使他想起往日和雅真詩詞相和的情趣。
雅真愛花,愛吹笛子,他們常在花園中一起看花,一起吹笛子。
雅真曾有一闋菩薩蠻說:
留春頻繾綣,淚滴琉璃殘, 生小太多情,多愁多病身。
” 這可能是她最大膽的一闋詞,其中“羅襦同繡金泥鳳”的句子有些胡說八道,大概是想混淆聽聞。
記得自己看了之後,也曾用同一詞牌填了一闋:
尋芳題麗句;莫負韶華去, 惆悵為花癡,問花知不知?” 這就是那個時代,那種深院大宅的書香門第中的戀情。
一首詩,一闋詞,一個眼波,一陣臉紅……和偶爾交換的幾句私語。
以現代的眼光來看,這種戀愛真太落伍了,太不過癮了,太保守了。
可是他也經過那種現代化的戀愛,行動多于言語,坦白多過含蓄。
熾烈的燃燒一陣,過後什麼也沒有留下,反不如前者的蘊藉和美麗。
這就是他在已步入老境的今天,仍對往日那段感情念念不忘的道理。
看到花園裡凋零的殘紅,他就不能不想起“留春頻繾綣,淚滴琉璃殘”的句子,以及“尋芳題麗句,莫負韶華去”的心情,多少的韶華已經辜負了,多少的春天已經過去了。
而他,仍然在這兒淺斟慢酌的品茗自己的孤寂。
孤寂!這兩個字一經來到他的腦海,就再也擺脫不開了。
長久以來,他的生命裡到底有些什麼?孤寂,是的,僅僅是孤寂,一種根深蒂固的孤寂。
站起身來,他無法再在這幢房子裡待下去,他必須逃開一些什麼,或者,就是想逃開那份孤寂。
走上了大街,他無目的的向前踱著步子,帶著不必要的匆忙,好像寂寞正在他身後追趕他。
這是初秋的天氣,正是標準的“已涼天氣未寒時”,午後的陽光有幾分慵懶,給人困倦的感覺。
信步而行,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忽然間,他停住了,驚異的發現自己正站在雅真的門外。
是什麼潛意識把他帶到這兒?他瞪視著那兩扇大門,不能決定是不是要敲門。
許久以來,兩家已經不來往了,這并不是因為杜沂生了可欣的氣,隻是見了面覺得尷尬和不自然。
現在,這兩扇門在誘惑著他,多年以前的那兩闋詞也在誘惑著他,可欣信中那句簡簡單單的問候也在誘惑著他……伸出手,他在恍惚中敲了門。
門開了,是阿巴桑,笑臉迎進了杜沂。
在客廳裡,雅真驚異的望著杜沂,有好一會兒,都不知道該表示些什麼好,一個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客人,空氣僵了一會兒,杜沂先打破沉默。
“好嗎?這一向?”他沒想到自己會講出這樣兩句普通而疏遠的客套話,暗中感到幾分沮喪。
“還好。
”雅真答,有些局促的遞上一杯茶。
“可欣呢?”“和紀遠一起出去了。
去——辦出國的手續。
” “哦?”杜沂有些意外。
“他考上一個美國機構的工作,今年年底以前要上任,工作很難得,又可以帶家眷一起去。
” “哦——”杜沂的神思遊移了起來:“那麼,你呢?”“我?”雅真淡淡的一笑,眼睛依然清亮,眼角的皺紋沒有損及她的美麗,反而增加了她高貴的氣質。
“我想留在台灣,但是他們說服我一起去。
” “哦——”杜沂又長長的“哦”了一聲,感到自己表現得像個傻瓜。
“你——已經決定了?” “原則上是決定了,因為——不這樣決定,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這幢房子是學校的,學校早就要收回了,我們這些年來,你知道也隻靠保險金、撫恤金、和一點點積蓄湊合著過日子,總算熬到今天,紀遠和可欣堅持要孝順我,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