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圈住了她。
她仰起頭來,接觸到他深情款款的眼睛。
一陣內心的激蕩,她感到那樣的不能自持。
他的眼睛似乎一直望進了她的內心深處,把她心中所有纖細的感情都攪動了起來。
歎息了一聲,她闔上眼睛,低低的說著:“好吧!嘉文。
”他吻住了她。
冗長的,纏綿的,細緻的一吻。
遠處教堂的鐘聲在響著,報佳音的歌唱隊從街頭走過,偶爾有一兩聲汽車喇叭,大門似乎輕輕的響動……他們緊擁著,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直到客廳門被人推開,可欣倏然的離開了嘉文的擁抱。
回過頭來,嘉文的父親杜沂正含笑的站在門口。
“噢,杜伯伯!”可欣喃喃的說,為剛才那一幕漲紅了臉。
“怎樣?”杜沂跨進了房門,脫下他的大衣,搭在沙發背上。
“玩得盡興嗎?”他注視著面前的兩個孩子,欣賞著他們臉上所湧現的紅潮。
青春,歡樂,愛情,這是屬于年輕的一代的。
時間真是件殘忍的東西,它會把一切你所留戀的給你帶去,把你所畏懼的蒼老、孤寂給你帶來。
但是,時間也是公平的,有今日的蒼老,也曾有過昔日的年輕,不是嗎?
“哦,好極了,爸爸。
”嘉文愉快的說:“你沒看到有多熱鬧。
”“我可以想像得出來,”杜沂望了望零亂的屋子,和那些紙做的帽子彩條,微笑的說。
一面又看了看可欣。
“可欣,你母親好嗎?”“很好。
”“代我問候她。
”可欣點點頭。
杜沂看著那張年輕的臉,那對霧蒙蒙的眼睛,那尖尖的小下巴,一陣恍惚和迷惘從他心頭掠過去。
微笑從他唇邊消失了,疲倦忽然間籠罩住了他。
點了點頭,他沒興趣和孩子們繼續談下去了,他轉向裡屋走去,有些意興索然的說:“好吧,嘉文,你要送送可欣。
我先去休息了。
”
“好的,爸爸。
”嘉文順從的應著。
“再見,杜伯伯!”是可欣軟軟脆脆的聲音。
“再見!”杜沂的語氣裡充滿了疲乏,拿著大衣,他從這間客廳退到他自己的臥室裡。
開亮了桌子上的台燈,藍色燈罩下那清幽幽的光線柔和的散布開來。
房間內纖塵不染,墨綠色的窗簾從屋頂垂到地下,彈簧床上的被單沒有絲毫褶痕。
他在書桌前的安樂椅中坐了下來,無意識的讓椅子轉了一圈,帶著種難言的,厭倦的情緒,打量著這間屋子,太幹淨了,太整潔了!他向來是個有潔癖的人,但,現在他卻厭惡這份整潔,那零亂的客廳裡處處都是歡笑的痕跡,這兒,卻隻有幹幹淨淨的冷清。
下午,當他避出去的時候,他多麼希望孩子們說一句:“爸爸!你別走開,和我們一起玩玩!”
可是,孩子們沒說。
他知道,在年輕一輩的狂歡裡,他如果停留在場,會多麼尷尬而讓他們拘束不安,他是個開明的父親,他走開了,把屋子讓給孩子們。
但,冷冷的街道不是停留的地方,耶誕節也不是個訪友的好日子,到處都有歡樂,歡樂中沒有他。
一度,他考慮去看另一個寂寞的人——
可欣的母親。
想想看又有些多此一舉,三十年前的事早已煙消雲散,那隻是生命中一個太小太小的插曲,而今,兩家的孩子都已長成,且將聯婚,往日的遺憾總算在下一輩身上獲得了彌補,也就夠了。
如果他現在去拜訪,反而會讓雅真感到意外。
那麼,他到何處去呢?信步而行,一幢熟悉的大房子正燈燭輝煌,那兒有金錢可以買到的歡樂,也有輕易打發時間的好方法,他去了。
燈紅酒綠,舞影繽紛,那些舞女們包圍著他,她們知道他是××銀行的經理,不知道他的年齡!他周旋在舞女之中,跳舞,醇酒,美人……容易打發的時間裡堆滿了打發不走的空虛!舞廳,在他的記憶裡那樣鮮血淋漓,上海時的一段沉醉,換來的是什麼?那女人竟拋下孩子,和情人私奔而去。
嘉齡?她身體裡也有她母親淫蕩的血液嗎?搖搖頭,他站起身來,走到窗子旁邊,拉開了窗簾,窗外的夜色朦朦朧朧,他燃起了一支煙。
別再想了!那些過去的往事!噴出一口煙,煙霧在玻璃窗上舖展,幻散。
“我未成名卿未嫁,卿須憐我我憐卿!”喃喃的,他無意識的念出了這兩個句子,自己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