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在上班嗎?”“下午他早退了,”杜沂說,立即傳染了湘怡的不安。
“或者他臨時要辦什麼事,大概馬上就會回來了。
怎樣?今天晚上有什麼好菜嗎?”他故作輕快的問。
“炒了個素什錦,”湘怡說,臉上掠過一個悄悄的微笑。
“醫生說您不能吃油膩。
”“吃一點油膩也沒關系呀,”杜沂皺了皺眉,“你早上不是說要炖個蹄膀嗎?”“您別急,爸,”湘怡笑得很甜。
“素什錦是用豬油炒的。
”說完,她笑著溜進了廚房裡。
杜沂用欣賞的眼光望著湘怡的背影,他從沒有看過比湘怡更安靜、更柔順的女孩,而且,她又對所有的人都那麼體貼關懷,包括這個做公公的他。
這些年來,他雖然有一兒一女,卻很少享到兒孫之福,沒料到這個兒媳竟使他充分享受到做父親的好處。
也由于過分喜歡湘怡,他對嘉文就有份薄薄的不滿。
閨房之事,他做父親的當然不便過問,但他總覺得嘉文待湘怡缺乏一份熱情。
例如早退而不回家,這已經是一星期裡的第三次了,這孩子到底在搞什麼鬼?
吃晚飯了,嘉文仍然沒有回來,倒是嘉齡先回家,一進門就嚷餓。
湘怡原準備等等嘉文,但看到杜沂和嘉齡都沒有等的意思,隻好暗中留下一盤菜,預防嘉文沒吃飯回來時可以熱熱吃,就開了飯。
嘉齡用眼光對周圍一掃,聳聳肩說:
“怎麼!哥哥又沒回家!”望著湘怡,她半開玩笑半正經的說:“你當心,湘怡,哥哥該管了。
對男人可不能脾氣太好,對不對?爸爸?”她轉向父親,做了個鬼臉。
“你少管閒事,吃你的飯吧!”杜沂說,不滿的瞪了她一眼:“你整天忙些什麼?見不到人影。
”
“交朋友,玩,跳舞!”她坐正身子,突然說:“對了,爸爸,我去學聲樂,好不好?”
“好呀!”杜沂說:“這才是正經念頭,你想和誰學?明天去打聽打聽看。
”“申學庸,怎樣?”“隻怕人家不肯收你!”
“為什麼,難道我的嗓子不夠好?”嘉齡抗議的問,立即拉開嗓門,唱了兩句“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又自下批評:“標準的女高音嗓子!”
“好了,飯桌上也不肯安靜!”杜沂說:“吃飯!別唱了!”
湘怡暗中看了嘉齡一眼,她奇怪嘉齡那灑脫和滿不在乎的個性,失戀對于她仿佛也沒什麼,她懷疑嘉齡心裡還有沒有紀遠的影子?注視著嘉齡愉快的神情,她問:
“你有男朋友了嗎?嘉齡?”
“男朋友?太多了!”嘉齡立即看出了湘怡言外之意,沖口而出的說:“我才不是那種會對一個人死心塌地愛到底的人,像哥哥那樣永遠忘不掉唐可欣!”話一出口,嘉齡馬上感到不對頭,但是已出口的話又收不回去了,不禁一陣燥熱,臉就紅了。
飯桌上有一段短時間的尷尬,還是嘉齡先打破了沉默,用輕快的聲音嚷:“湘怡,我今天又收到胡如葦一封情書,他被分發到海軍氣象所服役,你猜怎麼,這糊塗鬼在向我求婚呢!”湘怡擡起眼睛來望了望嘉齡,為了掩飾自己那份微微的不安,更為了避免讓嘉齡難堪,她也用活潑的,發生興趣的口氣說:“那麼,你預備怎樣呢?胡如葦很不壞呀!”
嘉齡聳聳肩,又挑挑眉毛。
“很不壞?我承認。
隻是——愛情不來兮,無可奈何!”
“我看你不是愛情不來兮無可奈何,”杜沂望著充滿了青春氣息的女兒,竟然也冒出一句俏皮話:“你是愛情太多兮,應接不暇!”湘怡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嘉齡瞪圓了眼睛,鼓著腮,抗議的喊:“爸爸!什麼話嘛!”喊完,禁不住也笑了。
飯桌上的空氣頓時輕松了起來,剛剛那一陣小小的尷尬已經過去了。
吃完飯,阿珠撤去了碗筷。
湘怡走進客廳,扭開唱機,放上一張水上組曲,音樂琳琳朗朗的流瀉出來,縈繞于初夏的夜色裡。
小茶幾上的玫瑰放著幽香,花園裡的蟲聲唧唧。
夜,永遠有著它神秘的、難解的魔力,會使溫馨的更加溫馨,而寂寞的更加寂寞。
水上組曲、韓德爾、巴哈、貝多芬、托斯卡尼尼、海飛滋、門德爾松……湘怡不知道自己在胡亂的想些什麼,而夜卻在音樂家的音符下滑過去了。
深夜,一家人全睡了。
也可能有人在無眠的挨著長夜,但,最起碼,這幢住宅靜得沒有絲毫聲息。
湘怡倚著臥室的窗子,靜靜的坐著,她聽到院子裡樹葉墜地的聲音,巷口餛飩擔敲梆子的聲音,以及遠處屋頂上一隻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