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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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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國四十七年夏天,嘉文和湘怡的第二個女兒念念出世了。

    這個新生命沒有帶來喜悅與歡笑,也沒有帶來任何興奮的色彩,而降生在一團愁雲慘霧之中。

    四十七年年初,杜沂在一次冗長的業務會議中暈倒,醫生診斷為腦充血,住院兩個月,幾乎造成半身不遂。

    出院後,就遵醫囑辦理了退休,退出了工作二十幾年的銀行界。

    這件事對杜宅當然也是個不大不小的打擊,兩個月的住院和醫療費用,幾乎讓杜家的經濟面臨破產,自從嘉文染上賭博的習性以來,先後輸掉的數字已不可計算,杜家早就成了外強中幹的局面,杜沂這一病更使經濟崩潰。

    幸好領到一筆為數可觀的退休金,總算把局面又維持了下去。

    不過,嘉文的嗜賭如命,卻越來越厲害,離開銀行的工作之後,他就一直遊手好閒,其中也有幾次,在杜沂的苦勸,和湘怡的懇求之下,他賭咒發誓要痛改前非,但都不到三天,就又故態複萌。

    除了賭博之外,他更學到許多壞習慣,變得流氣、暴戾、和不近人情。

     小念念出世得很不是時候,剛在家庭拮據,和杜沂病後,似乎沒有誰高興她的來臨。

    嘉文對孩子向來沒有興趣,從念念出世到滿月,他簡直沒有好好看過她一眼,一次,湘怡把孩子抱到他面前,懇求的說: “你不看看你的小女兒嗎?” 嘉文匆匆的對孩子掃了一眼,不耐的說: “有什麼好看?哭兮兮的小塌鼻子,將來就是競選中國小姐,也拿不到第一名。

    ”湘怡抱著孩子,傷心了好久,幾年以來,嘉文失去了太多的東西,甚至于失去了他一向的仁慈。

     秋天來臨的時候,嘉文已經很少有在家的日子了,他經常一出去就是兩三天,等回來的時候,一定是一副憔悴、蒼白、肮髒、而饑餓的樣子。

    回家的目的,也不外乎拿錢,有一千拿一千,有一百拿一百。

    杜沂沉痛的看著兒子的墮落和沉淪,所有的教訓、勸誘都失效之後,他隻感到灰心和疲倦。

    他老了,而且病弱,他無力再管束這不成器的兒子。

    那個在台大外文系讀書的高材生,那個為師長所愛為朋友所敬的孩子已經消失了,死去了,不再回來了。

     這天,全家正圍著桌子吃晚飯,門鈴響了。

    嘉齡揚了揚頭,冷冷的聳聳肩說:“準是哥哥!”湘怡不自覺的放下了筷子,嘉文已經有三天沒有回來了。

    阿珠去開了大門,門外,沒有期待中的嘉文的聲音,也沒有嘉文那沉重而疲倦的腳步。

    一會兒,阿珠進來了,說: “外面有一個人,說是要找老爺。

    ” “什麼樣的人?”杜沂問。

     “不認得,樣子很兇,”阿珠搖了搖頭:“不像個好人!” “一定是嘉文出了事!”湘怡驚跳起來說。

    “來報信的!”“去請他進來!”杜沂皺皺眉說。

     “他不肯,他說要老爺出去。

    ” 杜沂推開飯碗站起身來,湘怡身不由主的跟著他,走過了花園,到了大門口。

    門外,一個歪戴著鴨舌帽,滿身油漬和汗漬的男人正站在那兒,一對鷙猛而獰惡的眼睛,不懷好意的打量著院內的花草和樹木。

    杜沂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問: “你找誰?”“您是杜先生吧?”那人推了推鴨舌帽,露出兩道濃眉,斜睨著杜沂說。

    “是的,你有什麼事?” “杜嘉文先生叫我到這裡來收一筆帳。

    ” “什麼?一筆帳?”“是的,杜嘉文先生說向您收,我希望能馬上帶回去,這是杜嘉文先生的借據!”那人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髒兮兮的紙條來,遞給杜沂,上面确實是嘉文的親筆,還印著指押,寫的是: “茲向趙××先生借款新台幣壹萬三仟元正,將于今年九月十五日前清還,否則甘受法律制裁。

     杜嘉文 民國四十七年七月三日 身分證字號××××” “你看,寫的是九月十五日以前還清,現在已經十月三號了,再不還,我們隻有法律解決了。

    ”那人說著,又推了推帽子,隱隱的帶著幾分威脅的味道。

     杜沂覺得一股氣向上沖,禁不住憤憤的說: “嘉文呢?嘉文在那裡?” 那人擡了擡眉毛。

    “我可不知道,昨天他找了我,給我地址叫我來這裡找你收款。

    ”“他欠你的錢,你怎麼不會去向他收?”杜沂質問的說。

    “我不管!誰叫你借錢給他?” “好,你不管!”那人奪過了借據,歪著頭冷笑了一聲:“我是好意先來收收看,收不著我們也有辦法,借了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沒看到欠了債還這樣兇的!不還就不還,難道我們還怕你賴!”說著,他轉過身子,流裡流氣的扛了扛肩膀,就準備離開。

    “喂喂,你等一下!”湘怡忍不住喊,一面擡起頭來,懇求的看著杜沂說:“爸爸!” “你再放縱他,他一定會傾家蕩產,”杜沂對湘怡說,一面和自己的感情掙紮:“讓他們去告他!讓他去坐牢,他不受點罪永遠不會覺悟!”“爸爸!”湘怡再喊了一聲,有所顧忌的看了那人一眼。

    “我倒不怕他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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