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急得要命。
而詩堯,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眼光惡狠狠的盯著盧友文,那神色實在讓我提心吊膽。
正好這時小彬彬在屋裡哭了起來。
我就推著小雙,急急的說:“去吧!去吧!孩子在哭呢!去抱孩子去!”
我把小雙連推帶拖的拉進了臥室,一面對雨農直使眼色,要他安撫盧友文,也防範詩堯。
到了臥室裡,小雙像個機械人般走到小床邊,抱起彬彬來,她機械化的給她換了尿布,又機械化的沖了奶粉,一聲不響的飽孩子吃奶。
我在旁邊看著她忙,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雙的一對眼睛隻是直勾勾的瞅著孩子發怔。
我聽到客廳裡,盧友文的聲音在說:
“她……太藐視人了,自己能賺兩個臭錢就瞧不起丈夫了。
你們看過這樣盛氣淩人的妻子嗎?我告訴你們,早知道娶了太太要受這種罪,我還是當一輩子光棍好!”
“嗯……哼!”詩堯在重重的咳嗽。
“算了!算了!”雨農立刻打著哈哈。
“那一家的夫妻不鬧個小別扭呢?又沒什麼了不起的事,別認真吧!”
“我告訴你們,”盧友文的聲音又高又響:“我算倒了十八輩子楣了!雨農,我們是一塊兒受軍訓的,你說,我對文學方面有沒有天才?有沒有造詣?退役之後,我原想什麼事不幹,專心寫作,餓死都沒關系,隻要能寫出不朽的作品,對不對?你能說我沒有抱負?沒有雄心嗎?可是,我倒楣,倒了十八輩子的楣,碰到了這個杜小雙,用婚姻這把枷鎖把我一把鎖住,我一時糊裡糊塗,就掉進婚姻的陷阱裡去了。
然後她逼了我去上班,去工作。
為了養活她,我隻好做牛做馬,上班下班之餘,我還有精力寫作嗎?累都快累死了!她不知體貼,反而說起風涼話來了。
說我不事振作,說我不知努力,說我隻說不做!其實,我就是被她害了!如果沒有她,我早已拿到諾貝爾獎了,還等到今天嗎?她是什麼人,你們知道嗎?她就是謀殺了我的才華的那個劊子手……”他繼續往下說,許多不可置信的話,都像流水般傾倒了出來。
小雙聽著,直直的站在那兒,像一座大理石的雕像,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扶著奶瓶的手,卻開始簌簌的發起抖來,她的眼睛像兩泓不見底的深潭,又深邃又迷蒙又古怪。
我被她的神態嚇住了,心裡卻在氣雨農,他怎麼不打個岔呢?他怎麼由著盧友文的性子讓他往下說呢?我又擔了一百二十個心,怕詩堯會突然爆發起來,那就不可收拾了。
就在我幹著急而又無可奈何的時候,孩子倒一邊吮著奶嘴,一邊睡著了。
小雙又機械化的放下了奶瓶,俯身對那張小床怔怔的望著。
接著,她回過頭來,我不禁嚇了一大跳,因為她的臉色,就像那天進開刀房時一樣,煞白煞白。
她伸手抓住了我,我才發現她的手指冰冷冰冷,渾身都抖成了一團。
我不由自主的用手抱住了她,急急的問:“小雙,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小雙把頭倚在我肩上,她的聲音低而震顫:
“詩卉,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你不知道我過的是怎樣的日子!我每天和自己掙紮,問自己是不是該自殺!如果不是有彬彬,我想我早已死了。
”
我的心怦怦亂跳,我慌忙說:
“小雙,你可別傻,別傻,別傻呵!”我一急就結巴嘴。
“盧友文是在說氣話,他不是真心,真心,真心呵!他平常對你不是也挺好,挺好的嗎?”
“我受夠了,我受夠了!”小雙低語。
“每次要離開他,他就對你下跪發誓,兩分鐘以後,他又趾高氣揚了!一會兒他說你是他的命根子,一會兒他說你是他的劊子手!世界上怎會有這種人呢?詩卉!詩卉!”她看看我,眼睛好黑、好深。
神情好冷、好苦、好澀。
“告訴我,我嫁了一個怎樣的丈夫?你告訴我,他到底是天才?還是瘋子?”
外面屋裡,盧友文還在繼續嚷著:
“……當一個有志氣的男人,成為一個虛榮的女人的奴隸以後,他還能做什麼?他就鑽進了墳墓……”
“住口!”終于,詩堯還是爆發了,他大吼了一聲,喉嚨都啞了:“不要侮辱小雙!盧友文!我對你們的情況太清楚,上班養家,是你理所應該!何況,小雙賺的錢比你多……”
“哈哈!”盧友文大笑了起來,笑得古怪,笑得我渾身都緊張了起來。
“賺錢!賺錢!哈哈!你們倒都是金錢的崇拜者!很好,很好……”他冷笑了一陣,從齒縫裡說:“你既然提到這件事,我們倒需要好好談談了。
我問你,朱詩堯,小雙能有多大能耐?什麼作曲嘍作詞嘍,是天知道的鬼打架的東西!你居然有本領帶她推銷掉!你利用職權作人情,她是見錢眼開,有錢就要!你們之間到底在搞些什麼?聽說你們在夜總會裡跳貼面舞,我盧友文大概早就戴上綠帽子了……”
他的話沒有說完,我聽到“砰”然一聲大響,我一急,就沖開房門,跑到外面去。
正好一眼看到詩堯的拳頭從盧友文的下巴上收回來,而盧友文往後倒去,碰翻了桌子,撒了一地的稿紙、墨水、原子筆、茶杯碎片……小雙也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