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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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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裳也不像……” “穿什麼?”巧蘭追問。

     “一件輕飄飄的衣裳嘛!”紫煙把自己的身子縮成一團,陡的叫了起來:“對了,是件屍衣!一定是件屍衣!袖管那樣飄呀飄的!”巧蘭心底發涼,喉中直冒冷氣,卻不能不振作著說: “別告訴人,紫煙!別人都沒見著鬼,怎麼偏偏你見著?說出去讓人笑我們大驚小怪!而且,是不是鬼還不知道呢,說不定是哪一房的下人,今晚沒月亮,天黑,你看不清,鬼故事又聽多了!”“我發誓看到了一個鬼!”紫煙不服氣的說:“一個男鬼,一個僵屍,看到我之後,他就向落月軒的方向飄去了。

    ” “是‘飄’過去的還是‘跳’過去的?”巧蘭追問。

     “這……我怎麼知道?人家嚇都嚇死了,逃都來不及,還去看他呀!”“你瞧!一會兒說飄,一會兒說跳,你自己也弄不清楚!”巧蘭說,“好了,總之那鬼并沒傷著你。

    好好的去睡一覺,明天就忘了。

    以後,咱們晚上別出房門就好了,去吧!” 紫煙很不服氣的去了。

    巧蘭嘴裡說得漂亮,心裡卻嘀咕不已。

    她想起了所有元凱告訴過她的那些鬼故事,那些有關寒松園的鬼。

    是不是所有枉死的人都會變鬼呢?那麼,元凱呢?他的鬼魂是不是也在這寒松園中飄蕩?這樣一想,她就無心睡覺了。

    走到元凱的遺像前面,她仰頭看著那張畫像,不知不覺的對那畫像說:“凱凱,如果你魂魄有知,為了我對你的這一片癡情,請來一見!”畫像靜悄悄的挂在牆上,四周寂無聲響,哪兒有鬼?哪兒有魂?隻有窗外風聲,依然自顧自的篩動著竹梢,發出單調的聲響。

    巧蘭廢然長歎,多麼傻氣!竟會相信元凱的魂魄在她的身邊!她走到床邊去,卸裝就寢,一面低聲的喃喃的念著:“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 三個月就這樣過去了。

    鬼魂的陰影困惑著巧蘭,對元凱的思念縈繞著巧蘭,寂寞與空虛籠罩著巧蘭……但是,不管日子是艱難也罷,是痛苦也罷,總是那樣一天天的過去了。

    三個月後,巧蘭曾一度歸甯,母親捧著她消瘦的面頰,含淚說: “怎麼你越來越瘦了?在白家的日子不好過嗎?” “誰說的?我過得很好。

    公公婆婆都愛惜我,好吃的,好穿的,都先偏著我,我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但是……”韓夫人頓了頓。

    “你畢竟沒個丈夫啊!” “我有,”巧蘭說:“隻是他死了。

    ” “這種日子你還沒有過夠嗎?”韓夫人深蹙著眉,不勝憐惜與唏噓。

    “你婆婆來看過我好幾次,她一直說,隻要你回心轉意,願意改嫁,他們白家決不會怪你的!” “呀!媽媽!”巧蘭喊:“難道婆婆嫌我不好嗎?想把我打發走嗎?”“別胡說!你婆婆是太疼你了,可憐你年紀輕輕的獨守空房,你別冤枉你婆婆!”“怎麼?媽?你們還沒有斷絕要我改嫁的念頭呀?必定要逼得我以死明志嗎?”“好了,好了,別說吧!都是你的命!”韓夫人嗟歎著住了口。

    在娘家住了十天,重回寒松園,巧蘭心念更決,意志更堅。

    深夜,她站在元凱的遺像前面,許願似的祝禱著: “凱凱,凱凱,我們自幼一塊兒長大,你知我心,我知你心,此心此情,天日可表!不管你父母說什麼,也不管我父母說什麼,我絕不改嫁!凱凱,凱凱,我生不能與你同衾,死當與你同槨,此心此情,唯你知我!” 話才說完,巧蘭就聽到窗外一聲清清楚楚的歎息,那歎息聲如此清楚,如此熟悉,使巧蘭不能不認為有個相識的人在外面。

    毫無思想的餘地,她就本能的轉過身子,猛的沖到窗前,一把推開了那扇窗子,頓時間,一陣寒風撲面而入,砭骨浸肌,桌上的燭火被吹滅了。

    巧蘭不自禁的蹌踉了一下,再定睛細看,窗外仿佛有個影子,隻那麼一晃,就隱沒到竹林裡了。

    然後,隻剩下竹影參差,花木依稀,星光暗淡,而曉月將沉。

    寒風陣陣襲來,如刀刺骨,她佇立久之,直到天邊將白,曙光已現,才黯然的闔上了窗子。

    把頭倚在窗檻上,她低低的問:“凱凱,凱凱,是你嗎?是你的魂魄嗎?如果不是你,何必嚇我?如果是你,何不現形?”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話,天已經亮了。

     從這一次開始,巧蘭常常覺得元凱的魂魄在她的左右了,或者是一念之誠,感動天地了呢!她雖然從沒見到元凱的身形,但她總會感覺到他的存在,尤其在深夜裡。

    她不再怕那窗外的黑影和歎息聲了,相反的,她竟期待著那黑影和歎息的出現,而固執的把它想像成元凱的鬼魂。

    多少次,她撲到窗前去捕捉那影子,又有多少次,她站在窗前,對外輕呼: “凱凱,凱凱,我知道你在外面,為什麼你不進來呢?為什麼?”從沒有人回答過她,她也從沒有捉到過那個影子。

    但是,她深信,元凱的魂在那兒,在窗外,在她四周。

    他在暗中照顧著她,保護著她,像他生前所許諾過的。

     就這樣,轉瞬間到了初夏的季節,微雨軒前的一片石榴花都盛開了。

    雖是初夏,天氣仍然很涼,尤其夜裡,風涼似水,正是“乍暖還寒”的季節。

    多變的天氣,加上沉重的心情,打五月初起,巧蘭就有些發燒咳嗽。

    這晚,夜已很深了,她仍然沒有睡覺,敞著窗子,看到滿窗月色,她感懷自傷,愁腸百結。

    坐在書桌前面,她情不自禁的提起筆來,無聊無緒的在自己的詩冊上寫下一闋詞: “石榴花發尚傷春,草色帶斜矄,芙蓉面瘦,蕙蘭心病,柳葉眉顰! 如年長晝雖難過,入夜更銷魂,半窗淡月,三聲鳴鼓,一個愁人!” 寫完,她那樣疲倦,那樣凄涼,又那樣孤獨寂寞。

    風從窗外吹來,引起她一陣咳嗽。

    然後,她仆伏在桌上,累了,倦了,忘了自己衣衫單薄,忘了窗子未關而夜寒如水,她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依稀仿佛,她在做夢,有個人影掩進了她的房間。

    依稀仿佛,有隻手在輕撫著她的鬢發。

    依稀仿佛,有人幫她闔上了那扇窗子。

    依稀仿佛,有件小襖輕輕的蓋上了她的背脊。

    依稀仿佛,有人在閱讀她的詞句……依稀仿佛……依稀仿佛……依稀仿佛……她忽然醒了,睜開眼睛,桌上一燈如豆,室內什麼人都沒有,她坐正身子,一件小襖從她肩上滑落下去,她一驚,一把抓住那小襖,迅速回頭觀看,窗子已經關好了。

    那麼,是真有人進來過了?那麼,不是她的夢了?她啞著嗓子,急急的喊:“繡錦!紫煙!”兩個丫頭匆匆的趕了進來,衣冠未整,雲鬢半殘,都睡夢迷糊的:“什麼事呀!小姐?”“你們有誰剛剛進來過嗎?” “沒有呀!小姐。

    ”“聽到什麼聲音嗎?”“沒有呀!小姐。

    ”巧蘭對桌上看去,一眼看到自己那本詩冊,已被翻動過了,她拿了起來,打開一看,在自己那闋詞的後面,卻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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