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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和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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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褲和黑色T恤,球鞋。

     七月跑過去。

    安生站在那裡對她笑。

    扁平的骨感的臉,陽光下荞麥一樣的褐色肌膚,高高的額頭。

     從小安生就不是漂亮的女孩,但有一張非常東方味道的臉。

    現在那張臉看過去有了滄桑的美。

    帶着一點點神秘和冷漠的。

    沒有任何化妝的。

    隻有眉毛修得細而高挑。

     安生你現在像個越南女人。

    七月笑着抱住她。

    我真喜歡。

     但是你卻像顆剛曬幹的花生米,讓人想咬一口。

    安生笑。

    她的眼睛漆黑明亮。

    牙齒還是雪白的。

     這是七月看到過的樹上女孩的笑容。

     安生真的長大變樣了。

    隻有笑容還在。

     安生帶七月回她租的房子。

    她在浦東和一幫外地來的大學生合住,分攤房租。

    上海的租金很貴。

    安生說。

    但她還是把自己的小窩布置得很溫暖。

    棉布的床單,桌布和窗簾。

     床邊放着一隻圓形的玻璃花瓶,插着潔白的馬蹄蓮。

    七月看到木頭像框裡他們的三人合影照片。

    安生說,每次換地方,都不能帶走太多東西。

    但我必須帶着它。

    因為它是我唯一所有的。

    那時候我們剛認識家明。

    我們都很快樂對嗎。

     家明現在好嗎。

    安生問。

     他很好。

    馬上就要畢業了。

    現在西安有一家公司邀請他過去工作。

     他在那裡實習,搞開發。

     家明現在是大男人了吧。

    安生笑。

    七月從包裡翻出家明寄給她的照片給安生看。

    家明穿着小藍格子的襯衣,站在陽光下。

    他看過去總是溫情幹淨。

     安生說,他是我見過的最英俊的男人。

    十六歲以前是這樣。

    十六歲以後也是這樣。

    你帶他來酒吧的那一個夜晚,他出現在酒吧裡,好象讓所有的喧嚣停止了聲音。

     恩,而且他是個認真淳樸的好男人。

     嫁給他吧,七月。

    等他一畢業就嫁給他。

     可是他很想留在北京發展。

    我又不想過去。

    你知道的,安生,我不想離開我的父母家人。

    還有我們住了這麼多年的城市。

    雖然小了點,但富裕美麗,适合平淡生活。

     你喜歡平淡生活? 是。

    安生。

    我手裡擁有的東西太多,所以我放不掉。

     安生笑了笑。

    她一直在抽煙。

    她開始咳嗽。

    她摸摸七月的臉,七月你臉上的皮膚多好啊。

     我的臉整個都被煙酒和咖啡給毀了。

    白天去推銷公寓,隻能化很濃的妝。

    可是我身上的皮膚卻像絲緞般光滑。

    你看,上天給了我一張風塵的臉。

    它很公平。

     今天是周末,我們去酒吧喝點什麼。

    安生拿出一件黑色的絲絨外套,安生,你不穿白衣服了。

    七月說。

     現在隻有黑色才符合我這顆空洞的靈魂。

    安生笑。

    然後對着鏡子抹上豔麗的口紅。

     她們去了西區一家喧鬧的酒吧。

    安生一直喜歡這種吵鬧的音樂和擁擠的人群。

    她要了威士忌蘇打。

    不斷地有人過來對她打招呼。

    HI,VIVIAN.七月看着安生手指上夾着香煙,在幾個老外面前說出一連串流利的英文,然後和他們一起笑起來。

    七月摸着自己杯子裡的冰水。

     突然她發現她和安生之間真的已經有了一條很寬很寬的河。

    她知道站在河對岸的還是安生。

    可是她已經跨不過去。

     七月看着自己放在吧台上的潔白的手指。

    她們的生活已經截然不同。

     一個穿藍襯衣,戴黃領帶的瘦小的中年男人擠過來,對安生笑着說了些什麼。

    安生應了他幾句,然後回來了。

    準備在上海待多久,安生。

    七月問她。

     來上海主要是想掙點錢。

    最近房産銷售形勢很好。

    當然還是要一路北上。

    然後去興安嶺,漠河看看。

     不想去西藏尋找一下畫畫的靈感嗎。

     不。

    那片寂靜深藍的天空已經被喧嚣的人聲污染了。

    而且我已經放棄了畫畫。

     為什麼。

    你一直都那麼喜歡畫畫。

     你生日時送給你的畫是我的終結。

    這片寒冷的海水要把我凍僵了。

     安生又喝下一杯酒。

     你呢,七月,你還寫作嗎。

    以前我們兩個參加作文比賽,你總是能獲獎。

    而我的作文總是被批示為頹廢不健康。

    安生笑。

    可是我覺得我比你寫得好。

     還喜歡海明威嗎。

    我在旅途上閱讀他的小說。

    他給了我最大的勇氣。

    我一直想知道,他把獵槍伸進自己嘴巴的時候,他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然後我也開始寫作。

    七月。

    我一直在稿紙上寫。

    也許哪天某個書商會讓我出版這本書。

    我們被迫丢棄的東西太多了。

    寫作是拯救自己的方式。

    上帝不應該會剝奪。

     又是一陣喧嚣的音樂。

    舞動的人群發出尖叫。

     我走遍了整片華南,西南和華中。

    幾乎什麼樣的活都幹過。

    在山區教書,在街頭畫人像,在酒吧跳豔舞,在戶外畫廣告。

    有時候一個人在一個偏僻小城裡爛醉三天都沒有人知道。

    我已經忘記自己的家在哪裡了。

    早就和母親斷絕了關系。

    我想我的家是被我背負在靈魂上面了。

     可是有時候靈魂是這樣空。

    有時候又這樣重。

    安生又笑。

    她快把一整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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