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推開門跑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對安生。
她甚至從來沒有對安生發過火。
貧窮的安生沒有七月擁有的東西。
少年的時候似乎這樣。
長大後也一樣。
在商店的櫥窗前面,他們看到了安生。
她沒有喝醉。
她隻是裹着外套蜷縮在台階上。
身邊散落遍地的煙灰和煙頭。
好冷。
看到他們,安生淡淡地笑了笑。
她看過去平靜而孤單。
回去吧。
安生。
七月不敢拉她的手。
隻能低着頭對她說話。
好。
回去。
安生扔掉煙頭。
家明。
她回頭低喚家明。
家明,抱我回家。
我冷得凍僵了。
家明把蜷縮成一團的安生抱在了懷裡。
他的臉輕輕貼在安生冰涼的頭發上。
安生第二天就昏迷發起高燒。
因為酗酒和流浪,她的身體非常衰弱。
家明把安生送進了醫院。
七月準備回家。
在候車室裡,七月和家明沉默地坐在那裡。
家明,你好好照顧安生。
我知道。
我很愛你。
家明。
七月淚光閃爍地看着這個男人。
我想我是不是以前一直沒有告訴過你這句話。
是的。
你從來沒有說過。
家明的眼裡也有淚。
他伸出手,把七月擁抱在懷裡。
你們都是這樣好的女孩。
你們好像是同一個人。
我回到家是11月24日。
我等你一個月。
家明。
我不會給你打任何電話。
如果在一個月裡面你回來了,我們就結婚。
如果你不回來,我們就緣盡到此。
我不會對你有任何怨恨。
家明看着七月。
七月的神情非常嚴肅。
她說,家明,你好好地想一想。
徹底地考慮清楚。
我,還有安生。
留在北京,還是回到家裡來。
你的選擇隻有一個。
七月把自己手腕上套着的綠色玉石镯子拿下來遞給家明。
你先留着它。
安生從小就知道我最喜歡的是什麼。
我一直懷疑,其實她喜歡的是這個綠镯子。
七月回到家,對母親沒有說具體的真相。
隻說家明在那邊還有事情要處理。
七月每天仍然平心靜氣地去上班。
她的心裡一直很痛。
好像輕輕一個碰觸就會有酸澀的淚水滴落下來。
但是她沉默地忍耐着自己。
她從小就過着順暢平和的生活。
這樣的打擊對她來說,已經很巨大。
可是七月想,她終于也有了一個成長的機會了。
天氣一天比一天寒冷。
北方應該已經大雪彌漫了吧。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真的是深愛着家明。
她問自己,如果家明不回來,她是否可以重新認識一個男人,和他結婚。
可是這似乎是難以想象的。
從16歲開始,她就習慣了家明的英俊和溫和。
他身上幹淨的氣息。
他溫暖的手。
他硬硬的頭發。
不會再有一個男人這樣讓她這樣愛得無能為力。
聖誕節快要到了。
大街的商店櫥窗開始擺出聖誕老人和聖誕樹。
用粉筆寫了美麗的花體字,merrychristmas.七月下班以後,裹着大衣匆匆地在暮色和寒風中走過。
街上的人群裡,有兩個讀初中的女孩,也是13歲左右的年齡,親昵地牽着手,趴在櫥窗上看聖誕禮物。
兩顆黑發濃密的頭緊靠在一起。
一個女孩說,我好喜歡這個絨布小狗熊。
另一個說,我也很喜歡。
一個說,那我叫爸爸買來我們一起玩吧。
另一個說,好的。
七月想,絨布小狗熊能一起玩。
那别的呢。
如果她們遇到不能分享的東西,會不會反目成仇。
少年的友情就像一隻蝴蝶一樣絢麗而盲目。
可是安生,是她愛過的第一個人。
12月24日的時候,家明沒有回來。
晚上同事叫七月一起起酒店參加聖誕晚會,吃飯,跳舞。
七月同意了。
她穿了新買的玫瑰紅的大衣和黑色靴子,化了濃妝。
同事非常驚豔。
平時一貫以乖乖女形象出現的七月,突然變得妩媚熱情。
銀行裡的一個同事,剛升上科長。
是個憨厚能幹的男人,一直很喜歡七月。
那天晚上大家在一起,熱鬧地喝了點酒,七月也顯得很高興。
他鼓足勇氣,仗着酒膽,走到七月面前請她跳舞。
七月接受了他的邀請。
這個男人的學曆品性家世都很好。
隻是剛過30歲,已經有了啤酒肚。
還戴着深度的近視眼鏡。
他說,七月,聖誕節會放美國新的大片,到時我可以請你去看嗎。
七月微笑着說,是什麼片名呢。
她的眼前閃過家明英俊的笑容。
她想,她還是要過下去的。
平淡穩定的生活。
即使換了個平淡的男人,也許也一樣會幸福。
淩晨兩點左右,同事送七月回家。
七月在離家門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下車了。
她想慢慢地走回去,讓暈痛的頭腦清醒一下。
天空忽然下起小小的雪花。
南方的冬天,常常就是這樣,突然就會有細碎溫柔的雪花飄落。
七月閉上眼睛仰起頭,感受着冰涼的雪花在臉上迅速地融化成小水滴。
她在寒風中張開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