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反正要加班。
他們約在淮海路見面。
暖暖坐公車過隧道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來上海快一個月,林從沒有帶她出去玩過。
暮色寂靜的春天黃昏。
街上是行色匆匆的人群。
暖暖下車的時候,對着鏡子抹了一點點口紅。
她還是穿着自己帶來的碎花的棉布裙子。
柔軟的裙子打在赤裸的小腿上,有着淡淡怅惘的心情。
城等在百盛的門口。
在人群中遠遠的,他是那種沉靜的,又隐隐透出銳利的男人。
暖暖想起自己上大學的時候,很喜歡看亦舒的小說。
有三本書是寫得非常好的,人淡如菊,喜寶和連環。
亦舒寫的不是俗氣的言情小說。
對愛情和人性她有着寂寞和透徹的領悟。
暖暖喜歡她筆下的男人。
帶着命定的激情和憂郁。
象魯迅的傷勢。
涓生。
她用過那個名字。
很少有男人有這些東西了。
他們逐漸變成商業社會裡的動物。
例如林。
他漸漸讓暖暖感覺到陌生。
可是城等待着她的樣子。
讓她想起他們在機場的第一次相見。
熟悉的感覺。
似乎他注定要這樣安靜地等待着她。
暖暖突然感覺到眼裡的淚水。
城帶暖暖去吃了她喜歡的水果比薩。
在必勝客比薩餅店裡,暖暖側着頭,快樂地點了橙汁和色拉。
她象個沒有得到照顧的孩子。
寂寞的,讓人憐惜的。
城安靜地注視着她。
他體會着女孩與女孩之間的不同。
小可獨立精明,永遠目的明确。
可是暖暖是暧昧脆弱的。
她象一朵開在陰暗中的純白的清香的花朵。
他們沒有說太多的話,和以前一樣。
隻是偶爾,城說一小段他北方的家鄉,和他童年的往事。
暖暖微笑着傾聽他。
他們這頓飯吃了三個小時。
在流水般的音樂裡,在彼此的視線和語言裡,溫柔地沉淪。
打的回家的時候,暖暖睡着了。
她的臉靠在城的肩上,輕輕地呼吸。
城伸出手去扶住她的臉,不讓她滑下來。
一邊低聲地叫她,暖暖,不要睡着啊,我們一會兒就到家了。
是在公寓樓陰暗的樓梯上,在淡淡的月光下,暖暖看到城注視她的眼睛,疼惜而宛轉的,充滿愛憐。
她是這樣近的看着他的臉。
一個帶着一點點落拓不羁的男人。
他的氣息,他的棉布襯衣,他的眼睛。
暖暖,你讓我的心裡疼痛,你知道嗎。
他伸出手撫摸她的臉頰。
他克制着自己。
有時候,我會很害怕。
城。
這是真的。
女孩溫暖的眼淚滴落在他的手心上,幾乎是在瞬間,所有的刻意和壓抑突然崩潰。
他無聲地擁她入懷,激烈得近乎粗暴地堵住她的嘴唇,想堵住她的眼淚。
暖暖,暖暖,我的傻孩子。
他把臉埋在她的頸窩上,感受到窒息般的激情,淹沒的理性和無助的欲望。
你是美好的。
暖暖。
他低聲地說。
為我把你的頭發留長好不好。
你應該是我的。
1999年6月你知道你無法把我帶走。
你知道我們是不自由的。
有些人注定是要愛着彼此着。
暖暖想。
甚至她想,認識了林也許隻是為了能夠和城的相遇。
時間和心是沒有關系的。
認識城是一個月。
和林是四年。
可是他們做不了什麼。
似乎也沒有想過要做些什麼。
付出的代價太大,不知該如何開始。
林和小可都是沒有錯的。
他們也沒有錯。
所以當城對她說,他找了份工作,要搬到單位宿舍裡去住的時候,暖暖輕輕地點了點頭。
她是知道他的。
他也隻有如此做。
小可幫城一起來搬東西。
她對暖暖說,我們的房子已經付了第一筆款子,鑰匙要過半年拿到手。
城現在搬出去也好,讓你們兩個人好好地過沒人幹擾的生活。
好象是起風了。
城和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個晚上。
暖暖在廚房裡做晚飯。
林喜歡吃的魚和城喜歡吃的西芹,每天她給兩個男人做不同口味的菜。
林依然沉溺在電腦遊戲裡面,城寫程序,暖暖在廚房裡放了一個小小的收音機,收聽調頻的音樂節目,一邊透過窗口看着暮色的天空,大片灰紫的雲朵,和逐漸暖起來的春風。
這樣的時候,她的心裡就會想起那個迷離的夜晚。
在黑暗的樓道上,城霸道野性的氣息,激烈的親吻,溫柔的疼痛。
他是她可以輕易地愛上的男人。
他是别人的。
淩晨三點的時候,暖暖醒過來。
林在黑暗中迷糊地說,你又要去喝水。
他知道這是暖暖的一個習慣。
暖暖光着腳輕輕地走到客廳裡,她沒有開燈。
窗外很大的風聲,房間裡依然有百合清冷潮濕的花香。
那是她到上海的第一天,城買給她的。
他說你也許是喜歡百合的。
她的确喜歡百合。
她打開冰箱倒了一杯冰水。
黑暗中一雙手無聲而堅定地捕捉了她。
她知道是誰。
他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擁抱住她的時候有輕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