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倚擊中吉裡亞諾的臉。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
吉裡亞諾看着指着自己腦袋的手槍,看着手槍後下士那張氣得漲紅的臉,臉上的肌肉如遊蛇般在扭動着。
可是,那槍似乎老也不響,就像掉進了夢魇的深淵,明知是夢卻一個勁地往下掉,總也掉不到底。
在下士扣動扳機的一刹那間,吉裡亞諾感到異常平靜,沒有絲毫的恐懼,甚至眼都沒眨一下,還往前邁了一步。
撞針在槍膛中發出一聲清脆響亮的金屬撞擊聲,是一顆啞彈!一瞬間,皮西奧塔、特拉諾瓦和帕薩坦波一齊撲了下來,下士頂不住三人壓在身上,倒在了地上。
特拉諾瓦抓住手槍,奪了過去;帕薩坦波扯着下土的頭發,要摳出他的眼珠;皮西奧塔拔出刀子正要一刀刺進下士的喉部。
吉裡亞諾及時地發現,立刻制止了他們。
吉裡亞諾平靜地說:“别殺他!”并把他們從蜷伏在地已毫無招架之力的下士身旁拉開了。
他低頭一看,不由大吃一驚,轉眼之間,下士在群起圍攻之下已受重創:他的一隻耳朵被從腦殼上撕下一半,正大滴大滴地向下滴着血;他的右臂折了,可笑地歪吊在身體側旁;一隻眼眶中正往外冒着血,眼睛上方有一大塊皮挂着。
然而,下士仍是無所畏懼,躺在那兒等死。
這時,吉裡亞諾心中卻對他湧起了一股壓倒一切的親切感。
正是他,使自己經受了考驗;正是他,使自己更堅信自己是不會死的;正是他,證明了死亡在自己面前也會卻步。
吉裡亞諾拉他站了起來,令其他人吃驚地迅速和他擁抱了一下,然後假裝他隻不過是要幫下士站直身子。
特拉諾瓦在檢查下士那支手槍。
“你真幸運。
”他對吉裡亞諾說,“隻有一顆啞彈。
”
吉裡亞諾伸過手去要槍,特拉諾瓦遲疑了一下,還是遞給了他。
吉裡亞諾轉身面對下士,以一種友善的口吻說:“放老實點,我保證你們不會有事的。
”
下士遭受到沉重的打擊,頭暈目眩,身體虛弱;對吉裡亞諾講的話無力作出反應,他甚至好像根本就沒有聽懂吉裡亞諾到底在說什麼。
帕薩坦波壓低聲音對皮西奧塔說:“把你的刀子給我,我去宰了他。
”
皮西奧塔說:“吉裡亞諾下了命令,人人都得執行。
”他說得一本正經,為的是不想讓帕薩坦波看出來,他自己真想立刻殺死那警察。
那些被抓來的蒙特萊普居民匆匆離去,他們不想成為處死警察的目擊者。
吉裡亞諾将下士和他的同夥趕到側翼的牢房,一起鎖進一間公用大牢中。
接着,他帶領皮西奧塔、特拉諾瓦和帕薩坦波對貝拉姆波兵營的其他建築進行搜查。
在武器庫中,他們發現有許多步槍、手槍和微型沖鋒槍,還有成箱成箱的彈藥。
他們身上帶足了武器,又搬了幾箱彈藥放到騾車上。
在警察宿舍裡,他們拿了些毛毯睡袋,皮西奧塔還将兩套軍服扔進了大車,以備不時之需。
然後,吉裡亞諾爬上馭手座,拉着滿車戰利品走了。
為了随時防備敵人的襲擊,其餘三人也都子彈上膛,分散開來,在通往卡斯特拉邁爾的大道上疾步而行。
一個小時後,他們趕到了那位将騾車租給赫克托-阿道尼斯的農民家中,将戰利品埋在他家的豬圈裡。
接着,他們又幫助農民用從美軍給養站偷來的油漆,将大車刷成了橄榄綠色。
晚飯時分,指揮官帶領搜索部隊回到了兵營。
他發現自己的手下人被關在牢裡,不由怒火中燒。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可指揮官覺得太陽從未像現在這麼耀眼灼熱。
指揮官派出裝甲車到大街小巷去尋覓不法分子的蹤迹,可這時吉裡亞諾早已隐入深山之中了。
意大利所有報紙對這一事件都進行了重點報道。
三天前,吉裡亞諾殺死另外兩名警察的消息也曾是報紙的頭版新聞,不過以前,吉裡亞諾僅僅是一名因兇殘而出名的西西裡暴徒。
這次行動就完全不一樣了,他憑自己的智慧和戰術打敗了國家武裝警察,他釋放了顯然是蒙冤入獄的朋友和鄉鄰。
巴勒莫、那不勒斯、羅馬、米蘭的新聞記者紛紛光臨蒙特萊普鎮,采訪吉裡亞諾的朋友和親人。
他的母親抱着圖裡的吉它照了張像,她說她兒子吉它彈得棒極了(這不是真的,他彈出的調子别人勉強能辨得出是什麼調子)。
他以前的同學說,圖裡博覽群書,同學們給他起了個“教授”的綽号。
西西裡的土匪竟然還能看書,報紙抓住這一點,津津樂道。
報上還提到他的表弟阿斯帕紐-皮西奧塔,說他是出于純真的友誼才随吉裡亞諾入山為匪的,并驚歎此人竟然如此忠心耿耿。
報上還登出了吉裡亞諾17歲時的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他英俊絕頂,有着地中海男子漢的陽剛之美,這使得大家競相了解他的故事。
不過,最令西西裡人欽佩的是,吉裡亞諾竟然慈善地饒恕了想殺他的下士。
這比話劇還精彩――它更像西西裡非常流行的木偶劇,劇中那些木偶人物從不流血,皮肉也從不為子彈所傷。
報紙隻是惋惜地指出,吉裡亞諾把特拉諾瓦和帕薩坦波這樣兩個惡棍也放了出來,暗示與這兩個歹徒為伍會有損他光彩照人的騎士形象。
隻有米蘭的報紙明确指出,薩爾瓦托爾-圖裡-吉裡亞諾已經殺死三名國家警察,建議有關方面采取非常措施将其緝拿歸案,不能因為這個罪犯長相英俊,博覽群書,會彈吉它就饒恕他的殺人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