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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以之痴千态——说金庸笔下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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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若詩:遺憾的是,人世間美滿的愛情故事很少,更多的是令人神傷的感情糾葛;為破碎的愛情而黯然銷魂的傷心人,要比終成眷屬的神仙愛侶多得多。

    金庸也把這一現實情況寫進了他的小說,讓讀者看見那些因得不到愛情而如癡如狂的傷心人的樣子。

    《神雕俠侶》中的李莫愁也是一個癡情種。

     不過她的癡情表現是極端瘋狂和殘忍的。

    她因愛侶陸展元後來舍棄她而與何沅君結為夫婦,便将滿腔怨恨發洩在他人身上,連毫不相幹的何老拳師一家二十餘口全都被她殺死,下手之狠辣,讓久曆江湖風浪的武三通都為之心悸不已。

    這種情癡太可怕也太可恨了。

    讀到這一段,我們不禁要為陸展元感到慶幸,沒有娶這樣的惡婆娘為妻。

    但轉念一想,又忍不住要懷疑陸展元是否正因為看出了李莫愁性格中的狠毒,才毅然離她而去,另娶他人?否則,如果他沒有與李莫愁共結秦晉之好的念頭,又何必收下她所贈的訂情信物(繡花錦帕)?而他在收下錦帕後,又為何要舍她而另娶何氏?書中并未明言,我們也隻好讓這件事成為一個永恒的謎了。

     尚曉岚:順便提一句,金庸小說中亦多有學習西方的地方。

    比如,《連城訣》中的“砌牆”來自愛倫·坡;而《天龍八部》中,逍遙子雕刻玉像,對着玉像發呆,不再理睬李秋水這一情節,來自心理學上的“皮格馬利翁效應”。

    皮格馬利翁是古代一位國王,國中美女如雲,生活幸福。

    他是一位雕刻能手,一日雕出一座精美絕倫的美女石像,從此任何人都不入眼,終日癡戀自己刻的石像。

    天神感其意誠,遂使石像變活,二人結為夫婦。

    金庸将這個典故化用得全無痕迹,倍添情趣。

     陳建洪:金庸小說确實寫了許許多多催人淚下的生死愛情,不過我感興趣的卻是穿越文本表象而揭示潛文本的形式意義,通過閱讀,尋找其愛情描寫的結構共性及其曆史心理依據。

     試舉幾個實例作為入手。

    金庸的好多小說的情愛描寫在結構上是一個男人與多個女人的感情糾結。

    這種一個男人與多個女人的故事結構原型,或許更多地淵源于中國古典小說,比如《紅樓夢》、《金瓶梅》等。

    《鹿鼎記》中韋小寶先後與七個女子相遇并心生愛慕,最後七個女子都嫁與他并能融洽地相處,其中除韋小寶與雙兒是共同出生入死建立感情之外,其他則主要是因為美貌漂亮的性吸引。

    段正淳與六位女人交好且大多生有女兒,段正淳能與每個女人很好相處,但不能與她們同處,這裡或許揭示了一些情愛的嫉妒與占有心理。

    段譽、楊過兩人與圍繞着他們的女子的關系有一些相似,小說着重渲染男主人公與其中一個女子的愛情,其他則作了次要性處理。

    這些一男多女式的情愛描寫形式很多,但似乎在金庸的小說中沒有一女多男式的愛情描寫。

    如上所說,這種描寫結構或許淵源于中國古典小說,而我更願意再深入一點,提到中國古代的一夫多妻的婚姻制度。

    這種婚姻制度深入我們民族的集體無意識,所以在二十世紀的今天,雖然一夫多妻的婚姻制度已然廢除,但我們的小說家與讀者都給予這種一男多女式的情愛描寫以毫不猶豫的本能認同。

     涉及到這一點,我想特别指出《鹿鼎記》中韋小寶與阿珂、蘇荃的關系。

     韋小寶對阿珂久追不得,對蘇荃也隻是偶爾想到而已。

    阿珂、蘇荃則原來并沒有對韋小寶有什麼特殊感情,阿珂還可說對韋小寶比較反感。

    但為什麼後來蘇荃與阿珂突然嫁給韋小寶?這裡的原因是因為在麗春院中韋小寶的“胡天胡帝”使她們有了孩子。

    這點是我們民族的婚姻愛情的支撐點。

    “孩子” 在中國的婚姻中有着重要意義。

    孩子的存在一方面确證了母親在家庭中的權力地位,另一方面也是延續父權的象征。

    我這裡隻是指出金庸小說中對民族婚姻愛情心理的無意識承傳。

     嚴家炎:陳建洪同學思考得比較深入。

    但我想也需要注意一點,那就是金庸武俠小說的背景是中國古代,而在古代上層社會中,男子三妻四妾是并不稀奇的。

    如果有人說金庸隻是寫了古代的曆史真實,并不意味着心理認同,那我們又該怎樣回答呢? 本書作者附記我在北大開設“金庸小說研究”課程中,曾安排學生做作業,并組織課堂讨論,其中一次的題目就是“金庸筆下的‘情’”,發言者頗為踴躍。

    限于篇幅,不可能全部予以發表,隻能選錄小部分發言或作業,經編排組輯而成現在的樣子,并對有些作業在文字上稍作潤色。

    不周之處,敬祈鑒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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