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得勝使人加倍得到光明。
通過它們如同通過懸崖邊一線縫隙,以全部的專注和勇氣。
惡與苦痛是修行,是從火焰中掙脫出來的清涼和後退。
不要試圖去改變或影響任何對方。
感情若充滿猜測、試探、計較、自保、角鬥、争辯及反複之心,會成為成人世界涼薄人情和經驗偏見的綜合體。
因此,我隻有一個微小的理想。
願能夠清澈而憐憫地愛着你。
清澈,憐憫。
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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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餘生的速度,慢慢用手和筆,寫下整沓稿紙的文字給你,留下拙實的字迹和記憶給你。
紙會發黃,墨迹會損淡,但它是一個物證。
我并不懼怕你我化作了灰。
隻希望這灰燼的每一個顆粒都是被充分燒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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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有一天,這顆心會如海中滴水,失去蹤迹。
52
男女之間,若隻以好奇和欲望來做動力,一旦占有或産生厭倦之心,關系就失去行進的動力。
如同被嚼過的甘蔗渣滓,榨取完盡甜美可見的汁液,隻能被丢棄。
所以人常說,分手之後,相見不如懷念。
但我認為愛的喜悅,如同所有關系的源泉,應來自彼此思維的共振。
來自它們的撞擊、應和、交疊、推動。
如果雙方保持成長,思維能夠開拓邊界遞進深度,那麼不管關系是否終結,隻要相見,依然可以彼此給予。
這樣便具備了永久的相愛的可能性。
愛是存在,是行動。
它自身可以成為自己的源泉。
“Onemanlovedthepilgrimsoulinyou,-And-lovedthesorrowsofyourchangingface.”葉芝的詩句。
覺得中文有時無法精确闡述英文獨有的表達,如同英文有時也無法如實傳遞中文。
這段話的涵義隻能意會無法言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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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會有多次搬家,變遷,整理,以至失去記憶中存在的許多照片。
遺失的同時,也失去自身與歲月彼此對照的機會。
我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自己三歲時的照片。
隻記得穿着小圓領燈心絨外套,胸口處有繡花,眼睛黑亮。
也找不到祖父母年輕時拍過的一些照片,發黃的小黑白照片。
它們曾被白紙密密地包起來塞在抽屜裡。
在特定的年代,很多照片不能示衆,也被它們的家庭草率對待。
照片裡的年輕人,他們梳理的發型,穿的絲綢衣服,嚴肅的神情,是現在不能看到的。
富足的照片,顯示出一個家庭内在的穩定和平衡及以此帶來的價值觀。
奔波勞碌的家庭不會有很多照片,即使有也大多會失散或損壞。
還是有一部分被保留下來。
上世紀三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穿着絲綢旗袍繡花鞋的新嫁女子,戴着銀項圈和虎頭帽的男童,在杭州西湖邊旅行的年輕夫婦,抱在懷裡的頭發上紮着大綢帶結的滿月女嬰……一個十年,又一個十年。
照片展示出人所演示的存在的一生,其間隐藏無數流離和變故。
隻有被凝固的某一格時光,銀光閃閃,潔淨無瑕疵。
如同一聲含蓄的歎息,隐藏在歲月機關交錯的拐角處。
因為照片,我了解一個不再複返的時代。
以及那個時代裡曾經存在過的人的樣子。
早年的照片是黑白的,小張,邊緣分割成優雅的鋸齒狀,有照相館的名字及拍攝時間。
背後有題詞,在親友知己間互相贈送,是正式的信物。
看起來拍得都很好,用光及灰度的層次,細膩和諧。
那時照相館用的是一種大型的完全手動的相機,攝影師基本上隻拍一張,一次就過。
對被拍者來說,這是很隆重的事情。
需要穿上體面的衣服,把頭發梳理得光滑,面容修飾幹淨,擺好姿勢。
舊式的人在舊式照片裡,臉上會發出一種光來。
很少有人在拍照時笑,在不被暗示但全神貫注的時候,自然流露出天性。
嚴肅有一種隐藏的力量,即便略帶抑郁。
從某種意義上說,曾經的那些村鎮或小城照相館裡的攝影師,都可算是大師。
拍和被拍的人内心鄭重,端莊好看,氣場有重量。
我常會對愛着的人提出要求,想看到他的家庭照片。
看到他的母親,父親,姐姐,朋友,親戚,全家福,因此獲得進入一個陌生家庭核心的通道。
進入他們的内部,獲得這些人的細節和特征。
年輕時人都這樣美麗,皮肉光滑,眼眉清新。
創傷、欲望、颠沛流離,風餐露宿,一切最終使人老去。
這是時間的威力。
當我看着這些與我的生命無關的人的照片,他們的存在。
我感受到彼此深深相聯的存在于世的一體性。
54
小學春遊。
學校帶領去奉化爬山,同學都跟着老師往前走,隻有我迷了路。
看到邊上杜鵑花開得爛漫豔麗,想不明白為何不能去山野裡看花,卻要大夥一起人跟人排隊爬石梯。
掉隊去山谷裡漫遊。
獨自一人,勢單力薄。
老師尋過來,嚴厲訓斥。
一個人若注重自我的存在感大過于對集體的遵循,會成為一個邊緣人。
自主、遠行、冒險、一意孤行,離開社會的主流。
他需要付出某種孤立的代價。
二〇〇四年,抵達雅魯藏布大峽谷和墨脫。
我從不試圖再回去墨脫。
大雨,泥濘,高山,塌方,置于生死之中的麻木不仁。
在路途中已知,有些地方,一生隻能去一次。
但那依舊是一生的事。
二〇〇六年,出版《蓮花》,為雜志拍攝第一次封面照片。
在攝影師房間。
襯衣,裙子,球鞋,長發,香煙,清水及耳環。
那一年代表着生活的某處分界。
在拉薩的寺廟空地拍攝過的大麗花。
那時是十月,不知為何,那花如此鮮豔。
我熱愛所有真情實感的花朵,如同熱愛人之感性和激情。
如同沖浪的人對劇烈浪頭的等待和迎接。
即便為之損傷。
《春宴》下廠,進入印刷期。
這周做了第一次正式采訪。
是接受同一個人的第三次采訪,她的問題一貫簡潔貼近。
蓮蓬,大麗花,繡球,馬蹄蓮,金色羊齒,日本折扇,團扇,絲絨披肩。
第二個封面,距離〇六年黑白封面已過五年。
工作從早上九點持續到晚上七點。
寶麗來脆弱易變,無法複制,呈現出新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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