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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人杳双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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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得勝使人加倍得到光明。

    通過它們如同通過懸崖邊一線縫隙,以全部的專注和勇氣。

     惡與苦痛是修行,是從火焰中掙脫出來的清涼和後退。

     不要試圖去改變或影響任何對方。

    感情若充滿猜測、試探、計較、自保、角鬥、争辯及反複之心,會成為成人世界涼薄人情和經驗偏見的綜合體。

     因此,我隻有一個微小的理想。

    願能夠清澈而憐憫地愛着你。

    清澈,憐憫。

    不過如此。

     50 以餘生的速度,慢慢用手和筆,寫下整沓稿紙的文字給你,留下拙實的字迹和記憶給你。

    紙會發黃,墨迹會損淡,但它是一個物證。

     我并不懼怕你我化作了灰。

    隻希望這灰燼的每一個顆粒都是被充分燒盡的。

     51 終有一天,這顆心會如海中滴水,失去蹤迹。

     52 男女之間,若隻以好奇和欲望來做動力,一旦占有或産生厭倦之心,關系就失去行進的動力。

    如同被嚼過的甘蔗渣滓,榨取完盡甜美可見的汁液,隻能被丢棄。

    所以人常說,分手之後,相見不如懷念。

     但我認為愛的喜悅,如同所有關系的源泉,應來自彼此思維的共振。

    來自它們的撞擊、應和、交疊、推動。

    如果雙方保持成長,思維能夠開拓邊界遞進深度,那麼不管關系是否終結,隻要相見,依然可以彼此給予。

    這樣便具備了永久的相愛的可能性。

     愛是存在,是行動。

    它自身可以成為自己的源泉。

     “Onemanlovedthepilgrimsoulinyou,-And-lovedthesorrowsofyourchangingface.”葉芝的詩句。

    覺得中文有時無法精确闡述英文獨有的表達,如同英文有時也無法如實傳遞中文。

    這段話的涵義隻能意會無法言傳。

     53 人會有多次搬家,變遷,整理,以至失去記憶中存在的許多照片。

    遺失的同時,也失去自身與歲月彼此對照的機會。

     我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自己三歲時的照片。

    隻記得穿着小圓領燈心絨外套,胸口處有繡花,眼睛黑亮。

    也找不到祖父母年輕時拍過的一些照片,發黃的小黑白照片。

    它們曾被白紙密密地包起來塞在抽屜裡。

    在特定的年代,很多照片不能示衆,也被它們的家庭草率對待。

    照片裡的年輕人,他們梳理的發型,穿的絲綢衣服,嚴肅的神情,是現在不能看到的。

     富足的照片,顯示出一個家庭内在的穩定和平衡及以此帶來的價值觀。

    奔波勞碌的家庭不會有很多照片,即使有也大多會失散或損壞。

     還是有一部分被保留下來。

    上世紀三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穿着絲綢旗袍繡花鞋的新嫁女子,戴着銀項圈和虎頭帽的男童,在杭州西湖邊旅行的年輕夫婦,抱在懷裡的頭發上紮着大綢帶結的滿月女嬰……一個十年,又一個十年。

    照片展示出人所演示的存在的一生,其間隐藏無數流離和變故。

    隻有被凝固的某一格時光,銀光閃閃,潔淨無瑕疵。

    如同一聲含蓄的歎息,隐藏在歲月機關交錯的拐角處。

     因為照片,我了解一個不再複返的時代。

    以及那個時代裡曾經存在過的人的樣子。

     早年的照片是黑白的,小張,邊緣分割成優雅的鋸齒狀,有照相館的名字及拍攝時間。

    背後有題詞,在親友知己間互相贈送,是正式的信物。

    看起來拍得都很好,用光及灰度的層次,細膩和諧。

    那時照相館用的是一種大型的完全手動的相機,攝影師基本上隻拍一張,一次就過。

    對被拍者來說,這是很隆重的事情。

    需要穿上體面的衣服,把頭發梳理得光滑,面容修飾幹淨,擺好姿勢。

     舊式的人在舊式照片裡,臉上會發出一種光來。

    很少有人在拍照時笑,在不被暗示但全神貫注的時候,自然流露出天性。

    嚴肅有一種隐藏的力量,即便略帶抑郁。

    從某種意義上說,曾經的那些村鎮或小城照相館裡的攝影師,都可算是大師。

    拍和被拍的人内心鄭重,端莊好看,氣場有重量。

     我常會對愛着的人提出要求,想看到他的家庭照片。

    看到他的母親,父親,姐姐,朋友,親戚,全家福,因此獲得進入一個陌生家庭核心的通道。

    進入他們的内部,獲得這些人的細節和特征。

    年輕時人都這樣美麗,皮肉光滑,眼眉清新。

    創傷、欲望、颠沛流離,風餐露宿,一切最終使人老去。

    這是時間的威力。

     當我看着這些與我的生命無關的人的照片,他們的存在。

    我感受到彼此深深相聯的存在于世的一體性。

     54 小學春遊。

    學校帶領去奉化爬山,同學都跟着老師往前走,隻有我迷了路。

    看到邊上杜鵑花開得爛漫豔麗,想不明白為何不能去山野裡看花,卻要大夥一起人跟人排隊爬石梯。

    掉隊去山谷裡漫遊。

    獨自一人,勢單力薄。

    老師尋過來,嚴厲訓斥。

     一個人若注重自我的存在感大過于對集體的遵循,會成為一個邊緣人。

    自主、遠行、冒險、一意孤行,離開社會的主流。

    他需要付出某種孤立的代價。

     二〇〇四年,抵達雅魯藏布大峽谷和墨脫。

    我從不試圖再回去墨脫。

    大雨,泥濘,高山,塌方,置于生死之中的麻木不仁。

    在路途中已知,有些地方,一生隻能去一次。

    但那依舊是一生的事。

    二〇〇六年,出版《蓮花》,為雜志拍攝第一次封面照片。

    在攝影師房間。

    襯衣,裙子,球鞋,長發,香煙,清水及耳環。

    那一年代表着生活的某處分界。

     在拉薩的寺廟空地拍攝過的大麗花。

    那時是十月,不知為何,那花如此鮮豔。

    我熱愛所有真情實感的花朵,如同熱愛人之感性和激情。

    如同沖浪的人對劇烈浪頭的等待和迎接。

    即便為之損傷。

     《春宴》下廠,進入印刷期。

    這周做了第一次正式采訪。

    是接受同一個人的第三次采訪,她的問題一貫簡潔貼近。

     蓮蓬,大麗花,繡球,馬蹄蓮,金色羊齒,日本折扇,團扇,絲絨披肩。

    第二個封面,距離〇六年黑白封面已過五年。

    工作從早上九點持續到晚上七點。

    寶麗來脆弱易變,無法複制,呈現出新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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