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便士正緊靠在一張大椅子邊。
藍凱斯特太太緊緊接住她,所以壓力更大了——沒辦法再向後退,藍凱斯特太太右手那把尖刀又逼近了些。
兩便士想:我不能緊張——不能緊張——可是她又馬上想道:但是我又能怎麼辦呢?掙紮一點都沒有用。
接着她又感到害怕——就像她第一次在‘陽光山脊’聽到那句話時一樣害怕。
“那個可憐的孩子是你的嗎?”。
那是第一次警告——可是她誤解了——她不知道那是警告。
她看着漸漸靠近的利器,奇怪的是,讓她害怕得無法動彈的,不是那把閃閃發光的利器,而是藍凱斯特太太那張微笑而仁慈的臉——笑得那麼快樂,那麼滿足——她是個用溫和、理智的态度追尋她奉派的工作的女人。
她看起來。
一點都不像瘋子,兩便士想:所以才讓人覺得更可怕。
她當然不像,因為她心裡覺得自己是個既正常又理智的女人——那是她自己的想法。
喔,湯米,湯米,這次我給自己惹上什麼麻煩了?
一陣暈眩和麻痹之後,她放松了肌肉——但是在仿佛之間卻似乎聽到敲破玻璃的嘩啦嘩啦聲,她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接着就失去了知覺。
“好了,你終于醒了,把這個喝下去,貝瑞福太太。
”
一個玻璃杯壓在她嘴邊,她用力抗拒着,有毒的牛奶——
是誰說的?誰說過什麼“有毒的牛奶”的事?她絕對不喝有毒的牛奶……不,不是牛奶——味道完全不同。
她放松了心情,張開嘴慢慢啜飲着。
“是白蘭地。
”兩便士說。
“對極了!來,再喝一點。
”
兩便士又喝了一點,然後靠在靠墊上,打量着四周。
後窗口可以看到梯子頂端,窗前的地闆上有一大堆碎玻璃。
“我聽到玻璃破碎的聲音。
”兩便士說。
她推開白蘭地酒杯,眼睛随着拿杯子的手移向手臂,再移向面前這個拿着酒杯的男人臉上。
“艾爾-格雷科。
”兩便士說。
“你說什麼?”
“沒什麼。
”
她又看看房間四周。
“她呢?——我是說藍凱斯特太太。
”
“她在——隔壁房間——休息。
”
“喔。
”可是她對眼前的一切還看不大清楚,一會兒,她應該能看得更清楚。
此刻她隻能一次想一件事情。
“菲力浦-史塔克爵士,”她用不确定的口氣緩緩說:“沒錯”“是啊,那你為什麼說艾爾-格雷科呢?”
“受苦”“你說什麼?”
“那幅畫——是在托利多——還是在普拉多。
很久以前我這麼想,不對,不,沒有多久。
”她想了想,像是發現了什麼,“昨天晚上,聚會——在牧師家——”
“你做得很好。
”他用鼓勵的口氣說。
無論如何,坐在這個滿地碎玻璃的房裡,跟一個滿面憂愁、痛苦的男人說話,似乎是很自然的事。
“我弄錯了——在‘陽光山脊’的時候,我完全把她想錯了。
我很害怕——然後——一一陣陣的恐懼。
可是我弄錯了,我不是怕她——是替她害怕。
我以為她會發生什麼事,想要保護她——救她。
我——”她懷疑地看看他,“你聽得懂嗎?會不會覺得很可笑?”“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了。
”
兩便士皺眉看看他。
“她——她到底是誰?我是說藍凱斯特太太——約克太太——都不是真的。
她到底是什麼人?”
“她是誰?她本人是誰?真正的她是誰?”
她是誰——眉上竟然有着神的簽字?
“你看過皮爾-琴特的詩嗎?”
菲力浦-史塔克爵士走到窗邊,站着望了窗外一會兒,然後突然轉過身來。
“她是我太太,上帝幫助我!”
“你太太——可是她不是死了——教堂裡的名牌——”
“她死在國外的故事是我編的,我又在教堂裡替她留下名牌做紀念。
對失去太太的鳏夫,一般人都不會追問太多事,而且我也不住在這兒了。
”
“有人說是她住動離開你。
”
“這個故事也有人相信。
”
“你把她帶走是因為你發現了——那些孩子的事——”
“你也知道那些小孩的事?”
“是她告訴我的,看起來實在——很難叫人相信。
”
“她大部分時間都很正常,誰也想不到有什麼不對。
可是警方已經起了疑心,我必須采取行動——我要救她、保護她——你懂吧——你至少有一點了解吧?”
“是的,”兩便士說:“我非常了解。
”
“她曾經——非常可愛——”
他的聲音有點黯然,“你看——”他指指牆上那幅畫,“水蓮——她是個野女孩——一向都是。
她母親是華倫德家——後來離家出走,跟一個犯人混在一起。
她學過舞蹈,就到舞台上去表演,‘水蓮’是她最歡迎的角色,後來又和一群歹徒混在一起——隻是為了好玩。
她老是對事情覺得失望。
”
“跟我結婚之後,她結束了以前的一切,想要安定下來,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