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開了,原先在庭園耕種的那個魁梧男人走了進來。
他走到洗手台旁;顯然洗了洗手。
然後走進起居室。
“這是外子愛默立,”派利太太說:“來了一位客人,愛默上,這位是貝瑞福太太。
”
“你好!”兩便士說。
愛默士-派利是個看來高大而笨重的男人。
近看之下,顯得更為魁梧強壯。
他的步伐雖然蹒跚,走路也很慢,但的确是個結實壯碩的男人。
他說:
“很高興認識你,貝瑞福太太。
”
他的聲音很愉快,臉上也露着笑容,可是兩便士有點懷疑他到底是不是整個精神放在這兒。
他的眼睛裡有一種茫然、單純的神色,兩便士懷疑派利太太之所以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居住,很可能是因為她丈夫頭腦不大健全。
“他一直好喜歡庭園。
”派利太太說。
他進來之後,談話似乎也變得黯然無趣了,大部分都是派利太太開口,可是就連她的個性也似乎變了。
說起話來緊張多了,而且不時注意她丈夫的反應。
兩便士覺得她就像一個母親努力鼓勵害羞的兒子,在客人面前表現自己最好的一面,又不時擔心他無法勝任。
喝完茶後,兩便士站起來說:
“我該走了,謝謝你的招待,派利太太。
”
“你走以前,一定要看看園子,”派利先生站起來對她說:
“走,‘我’帶你去。
”
她跟着走到門外,他帶她到他原先耕種的那個角落。
“這些花很美,對不對?”他說:“有些舊式的玫瑰。
你看這個,是紅、白條紋的。
”
“是‘包派利司令官’?”
“我們叫它‘約克和藍凱斯特’,”派利說;“戰鬥玫瑰。
很香,對不對?”
“味道很可愛。
”
“比那些新的雜種玫瑰好多了。
”
從某一方面來說,這個花園也挺可憐的。
雜草控制得不十分好,但是就業餘者而言,花朵本身卻照管得相當仔細。
“顔色很鮮,”派利先生說;“我喜歡鮮豔的顔色。
常常有人來看我們的花園,”又說;“真高興你來玩。
”
“謝謝你,”兩便士說,“我真的覺得府上的花園和房屋很好。
”
“你應該看看另外那一邊才對。
”
“是準備租人還是賣掉?嫂夫人說現在沒人住。
”
“不知道哇,我們從來沒看到有人來;既沒有貼布告,也沒人來看房子。
”
“我想住在那裡一定很棒。
”
“你想找房子?”
“是啊,”兩便士迅速打定了主意,“對,老實說,我們也正想在鄉下找棟小房子,等外子退休之後搬到鄉下住。
他明年才退休,不過我們喜歡慢慢找。
”
“要是你喜歡安靜的話,這附近倒很适合。
”
兩便士說:“我想隻要找附近的房屋掮客就可以打聽到了,你們是不是也這樣?”
“我們先看到報上登的廣告,對了,後來又去找房屋掮客。
”
“在什麼地方?——薩頓村?你們是屬于那個村子吧?”
“薩頓村?不是。
房屋掮客在貝辛市場,名字叫‘盧賽爾和湯普森’。
你可以去問他們。
”
“對。
”兩便士說;“我會去,貝辛市場離這兒多遠?”
“這裡到薩頓村大概兩裡,貝辛市場還有七裡。
薩頓村有一條大路,可是這附近都是小路。
”
“我懂了,”兩便士說;“好了,再見,派利先生,謝謝你帶我看你的花園。
”
“等一下,”他俯身摘下一朵大芍藥,抓住兩便士的衣領,把花插進扣眼,說;“看,很漂亮吧!”
有一會兒,兩便士忽然覺得很驚慌。
這個高大、蹒跚、好心的男人,突然讓她好害怕。
此刻,他正低頭對她笑着——
笑得有點野蠻,甚至帶着點惡意。
“戴在你身上真好看,”他又說:“真的很好看。
”
兩便士想;“幸好我不是小女孩……否則一定不喜歡他把花插在我身上。
”她向他道别之後,就匆匆走開了。
房門開着,兩便士想進去向派利太太道别。
派利太太正在廚房清洗茶具,兩便士自然而然地拿起一塊抹布,替她擦拭洗好的用具。
“真謝謝你和你先生,”她說,“你們對我那麼客氣,那麼友善。
那是什麼?”
廚房牆上——或者說原先放了一個舊爐竈的牆後面,忽然傳來一陣呱呱尖叫聲和搔抓聲。
“是小烏鴉,”派利太太說:“從屋子那邊的煙囪掉進去的,每年這時候都會發生這種事,上禮拜也有一隻掉進我們煙囪。
你知道,它們老愛在煙囪裡築巢。
”
“什麼——在另外那一半屋子裡?”
“是啊,又來了。
”
她們耳中又傳來鳥兒絕望的叫聲,派利太太說;“你知道,那邊屋子空着,沒人會費事去救它。
煙囪真該清掃一下了。
”
呱呱叫聲又響起了。
“可憐的鳥兒。
”兩便士說。
“我知道。
它爬不上去了。
”
“你是說它會死在裡面?”
“嗯,對。
我說過,上次有一隻掉進我們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