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她說羅伯塔有點眼熟。
波蒂,你不是說過,你那次在夏季輪演劇場裡見過她和阿曼都在一起嗎?那一定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
“但是,她完全搞錯了,”羅伯塔用顫抖的聲音說。
“那個5月的晚上,她一定是跑開了,沒有聽到我後來冷冷地拒絕了卡洛斯,然後就走了。
如果她再多呆幾分鐘,就會知道我告訴卡洛斯說我不想和他同流合污。
她根本沒有把這些寫下來,無論如何也沒把我的話寫進去。
”
伯克握住了她的手。
“當然沒有,波蒂。
”
“她不可能追查到我這裡。
因為此後我再也沒有見到卡洛斯,直到發生謀殺的那天晚上。
他到我的住處來找我,要我證明他不在犯罪現場!”她臉上那隻粉紅色的蝴蝶痛苦地顫抖着。
“上帝呀,我怎麼會卷進這裡面去?”
伯克直愣愣地盯着埃勒裡,好像期望着他說些明智的,至少是安慰的話。
但是埃勒裡坐在椅子裡,合抱着手掌,用嘴吮着手關節,毫無動靜。
相當長一段時間,沒人吭聲。
“這樣說來,”奎因警長最後咕哝道,“我們又退回到原來的地方了,甚至還不如以前。
我們的線索沒有價值,并沒有把我們引向阿曼都的那個女人。
”
“但是這些證據是不利于阿曼都的,警長。
”沃澤爾反駁道,“現在我們不僅有韋斯特小姐的證詞,而且有戈羅麗·圭爾德的書面證據證明阿曼都慫恿過韋斯特小姐。
”
警長搖搖頭。
“先把阿曼都放一邊吧,沃澤爾先生,我們必須要找到那個女人。
”他不快地看了他兒子一眼說,“我注意到,你可是一言未發。
”
“我能說什麼?”埃勒裡嘟哝道,“你已經都說了,爸爸。
我們又得從零開始了。
”
37
他們真的又重新開始了,從零開始了。
痛定思痛,總結了一大堆的事後認識,但于事無補。
更何況,阿曼都是一個極精明、極難對付的人。
阿曼都不再去找那位騎在他脖子上的阿德尼·烏裡亞特蘭德“豬背”了——那位在她的紐波特别墅大鬧,并砸碎了價值10萬美元物品。
來自芝加哥後來住在紐約的格蒂·霍奇·哈蓬克萊默夫人也不再來找他了,很顯然她的興趣已轉到尋求更新奇、更安全的刺激中去了。
阿曼都也沒有重續舊好的意思。
嗜酒的女騎手達菲·丁格還是一直在波士頓街戒酒。
阿曼都也不再理會和弗吉尼亞·懷廷合住在東四十九街的一處房子裡的珍妮·坦普。
珍妮·坦普偶爾出去做些臨時的文秘工作;她穿着暴露,進一步增加了她胸部的魅力。
蘇珊·默凱爾大夫忙于出診看患喉疾的病人,根本顧不上阿曼都,或者也許可以說,他的咽喉突然痊愈了。
瑪塔·貝裡娜又遠行了,這回去了歐洲的某地進行另一輪的巡回演唱。
她們根本就沒有去麻煩西爾瑪·皮爾特。
阿曼都正在追求更年輕的女子。
沒有任何關于那位戴着紫色面紗、或者任何面紗的神秘女人的消息,一點也沒有。
她仿佛是來自中世紀的浪漫故事,虛無缥缈,由某個頭腦發熱的家夥臆想出來的。
阿曼都的精力全都放在了勞瑞特·斯班妮爾身上。
他裝成一位慈父般的聖徒、溫柔的護花使者,并有規律地去羅馬劇院觀看勞瑞特的排練。
一他坐在前排空蕩蕩的貴賓席上,看着她試唱比利·高頓斯創作的新曲子或經典曲子。
勞瑞特排練完畢後,他就會奇迹般地出現在後台,然後帶着她回家。
如果她還不是筋疲力盡的話,阿曼都就會帶她去一些偏僻的小飯館坐坐。
她心情不好時,阿曼都還會安慰她。
他和她簡直形影不離。
“這個小傻瓜。
”哈裡·伯克哼着鼻子說,“難道她連一點警覺都沒有?”
“她單獨一個人,哈裡,”羅伯塔說,“你就是不了解女人。
”
“可我了解這世上像阿曼都這樣的男人!”
“我也是。
”羅伯塔嚴肅地說道,“但是别用你的大男子标準去評判勞瑞特,親愛的。
她自己會照顧好自己的,大多數女人都會這樣做的,這是女人天生的一種本能。
現在她需有人可以依靠,有人跟她聊天,卡洛斯再合适不過了。
”
伯克輕蔑地哼了一聲。
“他會像對待她姨媽一樣地對待她的。
”
“根據她的秘寫遺書,他并沒有親自殺害她,不是嗎?”
“那她怎麼會不出氣躺在一隻鑲銅邊的棺材裡呢?”
“他不會去傷害勞瑞特的。
他想要的是她的錢。
”
“他當然也會得到的!”
“親愛的,那需要一些時間了。
可别低估了勞瑞特這個小家夥。
她現在和卡洛斯混在一起可能有些傻,但她會把握好時間的。
要得到錢,他就得和她結婚。
而我有一種預感,他會發覺勞瑞特不是那麼容易上當受騙的。
”
“她姨媽就上當了!”
“那幾乎是一位老年婦女了。
而勞瑞特一點沒有思想包袱,她年輕美貌,這隻是一方面。
我們為什麼要花那麼多時間來談論他們呢?我明天還得早起。
”
兩人放下這個話題,親熱了起來。
羅伯塔在一台外百老江劇中被安排了一個角色。
沒有台詞要念,隻需在三幕長戲中身着肉色比基尼泳裝在舞台的右邊跳原地扭擺舞。
“劇作者告訴我說,他是在服用了緻幻劑後寫成了這部戲劇,”她對伯克說,“你猜結果怎麼樣?我就相信了他。
”她每天晚上都是拖着疲憊的身軀,悄悄地回到家中。
對這位蘇格蘭人來講,此後的日子并不好過。
羅伯塔去排演後,他大部分時間是和埃勒裡在一起,毫無意義地呆在警察總部内。
他們倆像一對感情破裂的夫妻,不願看到對方,又像一對連體嬰兒似的不可分離。
他們的談話煩躁無味。
“我們是不是相互讨厭啊?”埃勒裡問道。
“沒錯。
”伯克不快地說。
“那你為什麼不離開呢?”
“我不能,埃勒裡。
你為什麼不呢?”
“我也不能啊。
”
“你是我的搭擋。
”
“也就這樣了。
”
伯克把雙手插進了自己的口袋。
奎因警官有些感情用事,他去找了地區檢察官。
“先把阿曼都抓起來交陪審團怎麼樣,霍爾曼?”
地區檢察官搖搖頭。
“但是我們有戈羅麗寫在遺囑内的材料啊,”警長辯解道,“還有羅伯塔·韋斯特的證明。
”他實際上是在和自己辯論,把地區檢察官當作了他的講壇。
“這又怎樣呢,夥計?所有材料隻能證明案發前七個月他有這種動機。
即使我能讓陪審團起訴他,當然我對此表示懷疑,你能想象一位好律師會如何處理這個案子嗎?你知道阿曼都肯定會聘用最好的律師的。
夥計,我告訴你,這家夥會因此而出名的。
如果我沒有赢的可能,我為什麼要把這個機會送給他呢?我們唯一的出路是找到那個女人。
”
“什麼女人?”警官嘀咕道,“我都開始懷疑是否真有其人。
”
不知是否由于感情用事的緣故,警長還是拒絕放棄阿曼都。
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把卡洛斯·阿曼都召到位于中央街的警察總部來——老頭兒對埃勒裡和哈裡·伯克說,此舉的目的是讓他神經緊張。
但是,如果說這種傳喚是針對阿曼都的一場神經戰的話,那麼,其結果隻是攪得警官本人煩躁不安。
這種傳喚對阿曼都看來倒是一樁幸事,他不再大吵大鬧地說這是對他的騷擾或威脅要訴諸法律。
他總是迷人地咧着嘴笑,顯得彬彬有禮,但從不承認自己有罪。
有一次,他甚至敬了這位老人一支雪茄。
(“我不抽雪茄,”警官厲聲說,“我即使抽,也不抽哈瓦那雪茄;我即使抽哈瓦那雪茄,也不會抽你給的,阿曼都,如果我抽了的話,會嗆着的。
”阿曼都又把雪茄遞給埃勒裡,埃勒裡想了想,接了過來。
“我要把它當耗子藥用。
”他禮貌地對阿曼都說。
阿曼都笑了笑。
)
“我在受他擺布,”警官大聲說,“他喜歡這個樣子。
他一直問我為什麼不逮捕他!我這一輩子還從來沒有如此恨過一個人。
我真希望我是一個清潔工,”面對大家不解的神情,他補充說,“至少我能将這垃圾處理掉。
”
老頭兒不再叫阿曼都來警察總部了。
伯克問:“那麼這案子要被扔進未結案卷了?”
“絕不,”警官堅決地回答道。
他心情不佳時常常會把他年輕時的流行語挂在嘴上。
“我會把這案子查到底的。
不過,是這種會面而并不是阿曼都讓我這麼惱火。
我們要冷靜地觀察一段時間了。
但願他在得意忘形時,會犯什麼錯誤,或是這幾天會與那個女人聯系。
當然那女人也許會與他聯系。
我已将他置于24小時的監視之下。
”
不僅僅奎因警官的手下在盯梢,日見憔悴的埃勒裡本人也和他們在一起,當然他有時候單獨行動。
他經常光顧各類酒吧,更多的是去羅馬劇院,裡面昏暗潮濕。
他的胃常感不适,偶爾酒後有些頭痛,他的體重在進一步下降。
“你還做這件事幹嘛?”哈裡·伯克問他。
“你應該知道什麼是希望,”埃勒裡聳聳肩。
“我必須集中精力,不負衆望。
”
“又是老一套,”伯克歎了口氣。
“看看誰更有耐心,是狐狸,還是獵狗。
沒什麼新情況吧?”
“沒有情況。
想和我一塊幹白費勁的事嗎?”
“不了,謝謝。
我可沒這胃口,埃勒裡。
我遲早會掐死他的。
還有羅伯塔,她也會這麼幹的。
”
還有羅伯塔,伯克突然意識到有比和埃勒裡一起說氣話更好的事要做。
一天夜裡,羅伯塔在小夜總會裡排練了一整天後,悄悄回到了自己又髒又小的房間、她顯得很柔弱。
這位蘇格蘭人鼓起勇氣,用他那有力的雙手把她抓住,就像他的祖先緊握雙刃闊刀一樣,使勁地搖晃。
“波蒂,波蒂,羅伯塔。
我再也無法忍受這樣了。
我是說,你會說出一些你喜歡警察的道理,但他們卻是過着一種極其乏味的生活。
我都快瘋了,羅伯塔。
這樣用呆着,我是說……”
“你是說你想回家了。
”羅伯塔嗚咽地說。
“正是這樣。
你理解,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