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飄落。
山谷中寒氣蒸騰。
荷米歐妮正忙着備辦要送給貧窮農家的聖誕禮盒。
山坡上,不時有雪橇閃現,小男孩們時時刻刻在注意池面是否已經結冰。
但是諾拉……諾拉和吉姆這兩個人卻是一團謎。
諾拉雖然已經從感恩節當天的“不适”複原,但看起來卻比那個時候更蒼白、更消瘦、更神經緊張一點;但從另一方面看,倒也頗沉着鎮靜。
不過偶爾,她會好像受到驚吓一般,什麼話都不肯講——對任何人都一樣。
她媽媽試着跟她說:
“諾拉,你怎麼了?能不能告訴我?”
“沒什麼事。
你們每個人到底都怎麼了?”
“但是親愛的,吉姆老是喝酒,全鎮每個人都知道,”荷米歐妮抱怨。
“簡直快——快變成全國恥辱了!而且你和吉姆一直在吵架,這是事實……”
諾拉嘴一撇:
“媽,隻要你能讓我自己處理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
“你爸爸擔心——”
“對不起,媽。
這是我個人的生活。
”
“是不是羅斯瑪麗的緣故使你們經常吵架?我看她常常把吉姆帶開,對他講些悄悄話。
她到底要和你們住多久?諾拉寶貝,我是你媽媽,有什麼心事都可以對自己的母親透露——”
但諾拉哭着跑開了。
看得出帕特麗夏變老了。
“埃勒裡,那三封信……昨天晚上我忍不住去瞧瞧,它們還在諾拉衣櫥中的帽盒裡。
”
“我知道,”埃勒裡歎口氣。
“你也一直在監視?”
“是的,帕特麗夏。
諾拉一直在反複讀那三封信,信上有經常摸的痕迹——”
“為什麼諾拉不肯面對現實呢?”帕特麗夏大聲說。
“她知道十一月二十八日是頭一回出擊的日子——第一封是這麼說的!但她不肯看醫生,不肯采取任何步驟保衛自己,她拒絕幫助……我不了解她!”
“可能因為,”埃勒裡謹慎地說,“諾拉害怕家醜外揚。
”
帕特麗夏聽了眼睛大張。
“你告訴過我,幾年前吉姆在預訂的結婚日跑掉,諾拉當時怎麼把自己關閉起來。
由此可以看出,你姐姐諾拉具有小鎮人那種深重的自尊氣質,她不能忍受被人議論。
所以,假如這種事傳揚出去——”
“應該是像你說的這樣,”帕特麗夏聲音中含着驚奇。
“我以前笨得沒有想到這一點,她現在像小孩一樣,故意視而不見,好像以為閉上眼睛就看不見妖魔鬼怪了。
埃勒裡,你是對的,她怕的是這個鎮!”
聖誕節前的星期一晚上,奎因先生在樹林邊一根樹樁上坐着,觀察山丘道460号。
這是無月的夜晚,四周寂靜,聲音傳得清晰而遙遠。
吉姆和諾拉又在吵架了。
奎因先生摩擦冰冷的雙手。
他們這次争吵是為了錢。
諾拉尖聲問,他把錢都花到哪裡去了?她的浮雕寶石别針哪兒去了?
“吉姆,你必須告訴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能!”
吉姆的聲音起初微弱而含混不清,但後來開始像熔岩噴發一般:
“别這樣拷問我!”
奎因先生專心聽,希望能聽見什麼新東西——可以作為推論的線索。
但他這次所聽見的,都是以前就知道的。
兩個年輕人在這樣一個冬夜裡互相叫罵,而他則像個傻子似的,坐在寒冷中偷聽。
他站起來,繞着樹林邊緣,走向萊特家,走向溫暖。
但他突然停步。
兇宅——最近這些日子,“兇宅”這稱呼真是再恰當不過了——的前門“砰”地一聲撞上。
埃勒裡循着大房子的陰影處,快跑經過雪地。
他看見吉姆·海特正搖搖晃晃走下便道,跳進車内。
埃勒裡跑到萊特家的車庫。
他早已和帕特麗夏·萊特講好了,她會把她的車鑰匙挂在點火器上,以便緊急時,他随時可以使用她那輛活動敞篷車。
吉姆的車子以危險速度沖下山丘道,埃勒裡尾随在後。
他沒有開亮帕特麗夏車子的前燈,僅憑吉姆車子的燈光就可以看清楚路面了。
16号公路……維克·卡拉地尋樂園。
十點左右,吉姆跌跌撞撞從尋樂園夜總會走出來,鑽進他的車子。
看那輛車子歪歪斜斜行駛的狀态,埃勒裡知道吉姆醉得很厲害。
他是要回家嗎?不是。
車子轉向鎮上。
到鎮上!去哪兒?
吉姆将車子疾行到下村中心一處粗陋的木房子門前停住,走進幽暗的門廳,廳内有盞二十五瓦的燈泡慘淡地亮着。
在它昏暗的光照下,埃勒裡看見吉姆爬上樓梯,朝一扇已有裂縫且凸起油漆小泡的門闆敲着。
“吉姆!”
洛拉驚呼,門随後關上。
埃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