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冒,但咱們決不可忽略有此可能,須知那‘複仇會主’是個精通易容術的人,說不定他此時正假冒黃石生的容貌,在跟諸位共同談話,也不無可能。
”
衆人不禁心頭一跳,暗自深吸一口涼氣,面面相觑,作聲不得。
“飛蛇”宗海東舉手摸摸自己的臉頰,苦笑道:“四哥,被你這一說,我連自己是真是假都弄糊塗了。
”
黃石生侃侃說道:“這不是危言聳聽,事實上,當今武林之中,許多奇人異士,以貌識人,往往會産生錯覺,發生錯誤。
所以,話又說回來,既然人間多虛僞,咱們何不抛去容貌觀念,索性對事不對人,不管那‘複仇會主’是易君俠也甚至是風鈴魔劍楊君達也罷,咱們隻把他看作‘複仇會主’大可放手施為,何須多費猜疑……”
話沒完,駱伯伧已欣然而起,獨臂一探,緊緊按住黃石生的肩頭,激動地:“四弟說得對極了,任他化身千萬,咱們決定跟他放手一拼,時機緊迫,大家快些商議今天夜晚的行動吧!”
康浩首先道:“小侄認為必須把這個消息,盡速通知抱陽山莊應伯倫,以免他被逆子所乘,同時要他特别注意一劍堡主易君俠。
”
孟昭容凝目道:“康賢侄準備如何通知那應伯倫呢?”
康浩道:“自然是高法由易湘琴轉告他。
”
盂昭容搖頭道:“孩子,你想得太天真了,他們是一個父子,一個父女,骨肉至親,豈會相信人一個外人的話。
”
康浩道:“但小侄有此自信,就算她乍聽之下不肯相信,等到變故發生,她一定會相信的。
”
孟昭容道:“若等到變故發生,她縱然相信,為時已經太晚了,倒不如趁他們尚未發動之前,釜底抽薪,先擒住尤甯和三個妖女,然後再揭穿易君俠的秘密身份。
”
駱伯伧沉吟道:“三妹釜底抽薪的辦法雖好,但這樣一來,倒變成咱們站在明處,那應伯倫和李東陽反而袖手旁觀,萬一他們受了易君俠的蠱惑,竟以咱們為敵,豈非吃力不讨好?”
宗海東接口道:“大哥顧慮極是,咱們固然也要對付‘複仇會’,卻犯不上替人家擋頭陣。
”
孟昭容尚未回答,康浩已搶着說道:“六叔錯了,既然同仇敵忾,何必再分彼此?”宗海東微微一笑道:“不是咱們要分彼此,而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應伯倫這種以‘世家’自居的人,是不屑跟咱們做朋友的。
”
康浩不以為然道:“這是六叔的偏見,以小侄所知,那應伯倫溫文儒雅,待人論事,尚能公正持平,并非據傲跋扈的人物。
”
宗海東聳聳肩道:“世上盡多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倡的僞君子,表面上越是謙虛和藹,也許内心比誰都卑鄙。
就拿易君俠來說吧,若非三姐親眼目睹,誰又想得到他就是‘複仇會’的會主呢?賢侄涉世未久,哪知人心的深沉奸詐。
”
康浩一時語塞,竟覺無詞答辨,頓了頓,才輕籲道:“但小侄總相信世上的人,絕不會個個都是僞君子的。
”
駱伯伧回顧黃石生,見他正含颔首,不禁問道:“四弟對此事有何高見?”
黃石生微笑道:“小弟覺得康賢侄和宗六弟的話都有道理,孟三姐的見解也很正确,隻是大家争論許久,卻忽略了兩件最重要的事。
”
駱伯伧忙問道:“哪兩件事?”
黃石生道:“第一,無論那位‘會主’是否易君俠,迄今為止,他在‘複仇會’都是以風鈴魔劍自居,而且,從口音和容貌舉止觀察,咱們都找不出破綻。
”
衆人不約而同感到一震,頓時都啞然無聲了。
黃石生緩緩又道:“第二,洛陽城中三方面人馬,以咱們的力量最弱,咱們唯一的長處是始終隐藏在暗處,故能運用自如,對他們雙方都獲得了解,假如一旦正面動手,無異截己之長暴己之短,他們雙方勝負尚難斷定,咱們卻是必敗無疑。
”
室中一片肅然,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隻有一陣陣起伏的呼吸聲,流露出人心境的沉重。
良久,駱伯伧才幽幽問道:“依你的意思,咱們應該怎麼辦?”
黃石生斂空正色道:“小弟以為身處兩大派之間,甯用智不鬥力,當前時機促迫,隻有先顧實利,再談道義。
”
康浩一震,脫口道:“四叔,你是要咱們袖手旁觀麼?”
黃石生搖搖頭,道:“你先别急,且聽我把話說完,如今事實擺在眼前,‘複仇會’既敢發動突擊,必有慎密安排和萬全的準備,今夜之戰,關系武林形勢十分重大,這是很顯然的了。
”
“但咱們不妨仔細分闆一下,假如易君俠果真就是‘複仇會主’,他若想暗算應伯倫和李東陽,真可說僅需舉手之勞,便能成功,那麼,他又何須調集會中全部高手,并且動員所有‘鬼武士’,約定時刻,大舉行事呢?”
駱伯伧接口道:“不錯,莫非那易君俠還有什麼顧忌不成.”
黃石生道:“退一步說,即使易君俠确有所顧忌,不便親自下身,他也可以利用‘絕情蠱’,驅使日月雙劍刺殺應伯倫,餘下白雲山莊李東陽父女,那就更不在話下了。
試想他為何舍近途而不為,卻去勞師動衆,走那遠路?”
駱伯聳連連點頭,道:“說的是,這裡面必有緣故。
”
黃石生肅然道:“咱們回想今日邙山古墓集會的情形,當時易君俠雖然蒙面與會,仍是以‘會主’風鈴魔劍的身份發令指揮。
據他所頒令谕,今晚突擊的地主,是‘關洛第一樓’,突擊的對象,是二莊一堡,換句話說,‘複仇會’今晚的行動,并未将一劍堡例外,易君俠居然下令向自己突擊,這豈不是天下怪事?”
大夥兒細一尋思,不禁目瞪口呆,本來嘛,世上哪有自己把自己當作仇敵的人,除非他瘋了。
駱伯伧迷惑地望望孟昭容道:“這麼說,那‘會主’根本不是易君俠?”
孟昭容卻斬釘截鐵地道:“小妹自信兩眼未花,一定是他,決不會看錯。
”
黃石生淡淡一笑,截住了話題,道:“我說這些,目的不在辨别那‘複仇會主’究竟是誰,隻是為了使康賢侄明白,咱們所面對的,實在是一個敵友難分,撲朔迷離的局面,有時候,為應付非常事故,必須用非常手段,是不能局限于狹窄的‘道義’兩字的。
”
康浩默然垂首,好半晌,才低聲問道:“四叔的意思,今夜三更白馬寺的約會,小侄是不必再去了?”
黃石生笑容一斂,道:“約會不妨前往,但除了‘絕情蠱’的事外,其他消息決不能夠洩漏片語隻字。
”
康浩遲疑了一下,又道:“難道連告訴她今夜将要發生變故,使他們能預作準備也不行麼?”
黃石生斷然搖頭道:“不行,如果必要,咱們自會另外設法把消息疊到關洛第一樓去,你若當面提起,難免引起她的追問,那樣反而不妥。
”
康浩道:“可是,四叔……”
黃石生沒等他說下去,卻徑自轉對駱伯伧道:“尤甯内眷定子夜前撤出城外,‘複仇會’的正式行動,必在子夜以後至黎明以前,咱們現在也該把人分配一下子了。
”
駱伯伧點點頭道:“好,就煩賢弟全權調派布置吧,愚兄也恭候差遣……”
康浩有些意興怏怏,悶悶不樂,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位精明的“黃四叔”行事太過冷酷,就好像這世上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似的,難道說普天之下,人人都應該彼此猜忌,彼此敵視的麼?難道對易湘琴那麼純真的女孩子,也必須動用心機?也不能賦予信任?
他腦中盡在反複思索着這難以理解的事,以緻全未留意黃石生如何調派布置?甚至衆人什麼時候已經受命離去,也詫無所知。
等到矍然警覺,室中隻剩下駱伯伧和黃石生兩個人了。
康浩讪讪問道:“敢問四叔今夜派我擔任什麼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