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正行經熱鬧大街,底下是硬硬的石闆路,四周行人接踵,熙攘往來,苦無适當脫身機會。
又等了好一會,才穿出鬧市,轉入一條僻靜小街。
康浩決心要把這件怪事弄個水落石出,顧不得石街堅硬,一松手滾出了車底。
那馬車仍舊辘辘前駛,駕車漢子恍無所覺。
康浩滾落路邊,跳起岙來,擡頭一看不禁呆了。
敢他他觸目所及,正是“節孝坊”那座石坊,再向前去四五十丈,就是尤甯居住前院大門了。
耗心費力,繞了半天圈子,竟然又回到原來地方,而且,親自盯牢的馬車,會突然變成空車這簡直令人有些哭笑皆非。
康浩橫了心,見那輛詭異古怪的空車,正向“節孝坊”緩緩而行,一提真氣,便想追趕上去。
身形甫動,忽然有人低喝道:“康賢侄,不可魯莽!”
康浩聞聲返顧,卻見一個老婦側身站在街角暗處,向自己招手,仔細看時,竟是“瞽婆婆”孟昭容。
他心裡一喜,連忙奔了過去,關切地問道:“三姑,你怎麼也趕回來了?”
孟昭容低聲道:“這裡不便叙談,咱們先回去再說!”
康浩意猶未甘,望望那輛馬車,悻悻然說道:“三姑,請等我片刻,咱們被捉弄了半天,不能就這麼輕易放過那輛可惡的馬車。
”
孟昭容舉手攔住,斂容沉聲道:“不!不要冒失,這半天,咱們的收獲已經夠豐富了,回去以後再慢慢告訴你,走吧!”不由分說,拉了康浩便走。
康浩邊行邊道:“三姑你不知道有多氣人,我跟蹤那輛馬車由邙山回來,居然竟……”
孟昭容接道:“居然竟變成了一輛空車了,對不對?”
康浩一驚,詫異問道:“咦!你怎會知道?”
盂昭容說道:“我也是一路跟在這輛馬車後面,你所遇經過,全沒逃過我的眼睛,結果咱們險些上了人家的大當!”.康浩道:“咱們已經上當了,還說什麼‘險些’?”
孟昭容說道:“不!還不能算真正上當,隻能說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罷了。
”
康浩怔忡道:“三姑,我不懂你的意思是……”
孟昭容微笑道:“我問你,你可知道,咱們跟蹤的這輛馬車上,本來坐着什麼人?”
康浩道:“這是‘朱旗’車,坐的是‘會主’!”
孟昭容卻搖搖頭,道:“錯了!”
康浩訝道:“我親眼看見他的車,怎麼會弄錯?”
孟昭容道:“可是,我卻親眼看見他下車,絕對不是那位‘會主’……”
康浩急問道:“是誰?”
孟照容輕歎一聲,道:“一個咱們做夢也料想不到的人一-終南一劍堡主易君俠。
”
康浩駭然止步,失聲道:“當真是他?三姑,你沒有看錯人?”
孟昭容道:“我剛才親眼看見他在‘關洛第一樓’門前下車,怎會看錯。
”
康浩說道:“或許你是看錯另一輛馬車了,他原來所坐的一輛車,剛在城外修理……”
孟昭容斬釘截鐵地道:“不,絕不會弄錯,從谷口開始,我就一直随在那輛朱旗馬車後面,不久以前那輛車忽然在西城外進棚修理,當時曾有好幾輛同樣形式的馬車停在棚中,那易君俠就是趁駕車漢子跟鐵匠鋪的夥計鬼扯時,偷偷換上了另一輛車,返回‘關洛第一樓’的。
”
康浩茫然道:“當時我就藏在車底下,怎麼一點也不知道呢?”
孟昭容道:“車輛并排停放,隻須一跨即可越過,你在車底無法看見,自然沒有留意。
”
康浩道:“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難道他們已經知道車底下有人隐藏?再說,光天化日之下,他們換車再迅捷,那鐵匠鋪子裡的人一定會看見。
”
孟昭容道:“或許他們是發現我尾追車後,迫得施展金蟬脫殼之計,或許這根本是他們原訂的計劃,換車入城,以免起人疑窦,到于那間鐵匠鋪子,顯然就是他們事先布置的掩護,那些對話,全是切口和暗語。
”
康浩聽得心弦猛震,突然記得,自己初逢易君俠時“神火心訣”被劫的經過,不禁機伶的打個寒噤,喃喃地道:“這會是真的嗎?這怎麼可能?”
口口口口
兩人繞路回到“節孝坊”後園,沒多久,“鬼臉書生”黃石生也匆匆趕到了。
大家聽了孟昭容的詳細陳述,都大吃一驚。
黃石生凝重地問道:“三姐确信沒有認錯,真是那一劍保主易君俠?”
孟昭容斷然道:“絕對不會認錯,我親眼看見他在‘關洛第一樓’門前下車,才折轉趕回,恰好跟康賢侄相遇,以前後相距時間計算,也不可能中途再有換車掉包的變化。
”
黃石生又問道:“當時下車的隻有他一個人嗎?”
孟昭容點頭說道:“是的,隻有他一個人。
”
黃石生道:“那麼,還有一名‘護車香主’卻到什麼地方去了?”
盂昭容道:“在城外換車的時候,那‘護車香主’就改充了車把式,所以車上隻有易君俠一人,他下車以後,馬車并來停止,由那‘護車香主’駕着徑向北門駛了。
”
黃石生默然片旋,歎道:“此事太過離奇,以易君俠在武林的地位和聲望,若說他竟是複仇會的神秘會主,隻怕世人無人肯信”。
康浩岔口道:“四叔,什麼叫做‘複仇會’?”
黃石生輕籲道:“這是我今天才探得的内情,據說‘複仇會’早在二十年前就秘密成立,當時僅由幾名曾被武林歧視欺淩的黑道人物暗中籌劃組織,會主的身份十分隐秘,彼此之間有識别标志,就是一朵特别的襟花。
“後來會中成員擴增,才正式開幫,全為金花銀花二堂,下轄十餘分舵,配有香主劍士,另外還有花婢和花童,統稱為‘會友’。
”
康浩道:“難道那些‘會友’竟沒有一個知道‘會主’的身份和姓名麼?”
黃石生沉聲說道:“本來無人知道,直到九峰山承天坪變故之後,那‘會主’才自動披露身份自稱是‘風鈴魔劍’楊君達。
”
康浩注目道:“這意思是說,師父在退隐之前,已經暗中組織了‘複仇會’,隻是現在才顯露出本來身份了?”
黃石生點點頭道:“據那‘會主’自稱,正是如此。
”
康浩曬道:“簡直是胡說八道,我随師二十年,可從沒有聽過師父還有這個頭銜!”
駱伯伧嘿嘿笑道:“說的是,楊君達是‘複仇會主’,不知他與我何仇何恨?那銀花怎會落在駱某人家中?隻怕那‘會主’真是易君俠倒像些。
”
黃石生凝容道:“但易君俠素負令譽,受正道武林推崇.他這樣處心積慮,不惜僞冒‘風鈴魔劍’身份,暗中組織,複仇會’其目的又何在?”
駱伯伧聳聳肩,道:“誰知道?也許他嫌一劍堡主不過瘾,想‘反串’一下,就跟有多男人想扮女人,女人偏偏也想扮男人的情形一樣。
”
室中衆人,都忍俊不住笑了起來。
唯有黃石生臉上毫無笑容,正色說道:“小弟卻以為其中必有絕大秘密,假如三姐的确沒有眼花看錯,隻怕那位一劍堡主也是一個西貝貨。
”
這話說出,震人心弦,室中笑聲頓斂,人人都眼大着眼睛,驚愕地望着鬼臉書生。
康浩駭然道:“這恐怕不會吧?一劍堡主若是假的,那易湘琴一定認得出來,抱陽山莊應伯倫跟他是連襟,白雲山莊莊主李東陽誼屬知交,他們也應該認得出來的。
”
黃石生緩緩說道:“父女雖是至親骨肉,終有男女之别,至于親戚朋友,那就更隔了一層,賢侄連相依為命達二十年的師父,尚且無法确認,他們未必便比賢侄更高明多少呀?”
康浩一愣,啞然無言以對。
黃石生卻淡淡一笑,道:“我說一劍堡主可能被人假冒,不過是一種推測之詞,并非肯定那易君俠已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