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向佛,堡内盡可設置佛堂經室,為什麼定要居住在這簡陋的茅屋裡,而且,連個侍候的使女丫環也不用呢?
他覺得其中必有特殊原因,如今正可藉單獨談話的機會,設法探問内情,或許因此而證實易君俠的真正身份,也不無可能……
正思忖間,中年美婦人已側身肅客,道:“康少位請進屋内一談。
”
康浩拱手道:“晚輩怎敢僭越,夫人先請。
”
中年美婦人淡然一笑,不再謙讓:持燈轉身進了屋裡。
康浩緊随而人,隻見茅屋内總共才兩明一暗在三個房間,-進門一間房内,擺着一張木桌和兩把木椅,桌上茶具和餐具并置,算是飯廳兼客室,右邊是佛堂,左邊則是卧房,屋後另有兩小間廚則,此外,便一無所有了。
而客室之中,除了一桌二椅,連張茶幾都沒有,桌上餐具隻是一副筷子一隻碗,茶具也僅隻一壺二杯,其設置之簡陋,比窮困人家還不如,但卻收拾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染康浩看了,心中暗暗稱奇。
中年美婦人将油燈放在木桌上,親手斟了一杯茶,微笑-道:“茅舍簡陋,别無待客之物,康少俠請随意用些茶吧。
”
康浩連忙雙手接過,喝了一口,立刻皺起眉頭,原來那茶汁其苦無經,竟比黃蓮還難下咽。
中年美婦人笑道:“這是老身自用的苦藤茶,乃系采割園:中一種野藤焙制而成,人口雖嫌略苦,但苦後回甜,餘味尚佳,崦且,喝久了,可以順氣補血,清心朗目。
”
康浩心裡稱謝,隻得硬着頭皮,又喝了一口。
果然,那茶汁入口雖然苦澀,片刻之後,卻苦盡甘來,滿口生津,齒問更有一縷清香餘味。
饒是如此,他也不敢再喝了,放回茶杯問道:“夫人結廬潭邊,遠離塵嚣,清靜固是清靜,但侍奉無人,諸事皆須親自操勞,不嫌太辛苦了麼?”
中年美婦人道:“不然一身,并沒有多少事情可做,自炊:自食,樂也在其中,人間甘苦二字,本元标準,隻要你自己不以為苦,旁人豈能以苦相加。
”
康浩見她談吐脫俗,心裡越覺好奇,便感慨地道:“夫人;精癖之論,發人深省,可惜碌碌紅塵中,能如夫人這般勘破繁華,抛舍得下的人,畢竟太少了。
”
那中年美婦人輕歎道:“勘破繁華不難,抛舍塵孽卻談何:容易,果真抛舍得下,老身也就不會在這裡了。
”
康浩驚問道:“夫人莫非竟有出家之意?”中年美婦人搖頭道:“那倒沒有,老身雖然向佛,并不拘于形式,身在紅塵,心已皈依,功德的深淺,端視修行的虔誠與;否,落發不落發,并沒有多大關系。
”
康浩趁機探問道:“晚輩有一事不解,大凡富貴人信佛慕道的,或因年邁多病,或因家道淪落,或曾遭大難不死,或感于親人夭折……而夫人猶在盛年,一劍堡雄踞天下,夫婿英豪,愛女倚騰,家業鼎盛,體健身強,為什麼卻……”
中年美婦人擺了擺手,截斷他的話題,苦笑:“不必再說下去了,人人際遇不同,結局也迎異,有些事,是不能單以常情去推斷的……老身挽留少俠,另有幾句重要的話想問你,咱們還是談談這件事吧。
”
康浩有些失望,卻又不便再問,含笑說道:“夫人有事垂詢,晚輩自當洗耳恭聆。
”
中年美婦人漸漸收斂了笑容,語氣也變得凝重起來,注目道:“老身想問的事,共僅三件,但在未問之前,希望你能先答應才身兩個要求。
”
康浩應聲道:“請夫人明示。
”
中年美婦人肅容道:“第一,你回答老身的問話,必須句句真實,不許有絲毫虛假;第二,你得答應,決不把咱們的談話告訴任何人,尤其是不能告訴湘琴和一劍堡内的人。
你做得到嗎?”
康浩毫不遲疑,點頭道:“晚輩謹遵夫人的吩咐就是。
”
中年美婦人道:“不!你得确切肯定回答老身,能不能做到,如果不能,老身也不勉強,現在就即刻送你出去。
”
康浩正容答道:“晚輩一定能夠做得到。
夫人請問吧!”
“好!”中年美婦人欣慰的籲了一口氣,卻并沒有立即發涸。
徑自啟開茅屋後面,走了出去。
片刻之後,又見他由前門繞了回來,重新坐在對面木椅上,然後用一支小竹簽,将油燈内的燈蕊挑去兩根,屋中光亮頓時滅弱了許多。
在她做這些事的時候,康浩深深感覺到她正用一雙銳利的目光,瞬也不瞬地注視着自己,不禁有些心虛起來……
好半晌,才聽到那中年美婦人緩緩說道:“看你相貌,不是一個奸滑虛僞的人,所以,老身願意與你掬誠一談,也希望你能誠懇的回答老身,倘有不便之處,盡可直言謝絕,卻不可用假話來搪塞。
”.康浩點點頭,道:“晚輩知道了。
”
中年美婦人舉杯喝了一口苦藤茶,問道:“聽說康少俠是風鈴魔劍楊君達的唯一傳人,這是真的嗎?”
康浩聽了,不覺一怔他原以為她多半是查問自己和湘琴之間的關系,卻萬萬也想不到僅是探詢師門來曆暗暗松子一口氣,反問道:“這就是夫人第一個問話麼?”
中年美婦人道:“不錯,請你坦誠的回答老身。
”
康浩點答道:“是的,晚輩恩師正是風鈴魔劍。
”
中年美婦人緊接着道:“口說無憑,你有什麼信物或證據沒有?”
康浩道:“晚輩有師傳獨門暗器十柄風鈴短劍。
”
中年美婦人手一伸,道:“能讓老身過過目嗎?”
康浩一面答應,一面從劍羹中抽出一柄風鈴短劍,雙手遞了過去。
中年美婦人看了看,又道:“這是甲劍,請将乙劍也借給老身看看。
”
康浩心中微微一動,忙又将乙劍取出遞過……
那中年美婦人就在黯淡的油燈前,将兩柄短劍反複觀看,并且,不時以劍尖互相輕擊,側耳傾聽劍身發出的聲響那神情,就像一位古物監别家,正專心在鑒賞一件珍貴的古董。
’足足看了盞茶之久,才見他颔首喃喃說道:“一點也不錯,果然是百煉玄所鑄的風鈴劍。
”
說着,将知劍交給康浩,忽又凄然一笑,接道:“好好收起來吧,這東西不比普通暗器,如果遺失,就永遠無法再補足了。
”
康浩接劍時,發覺她神色雖然平靜如常,手指竟微微有些顫抖,似乎頗有不舍之意。
于是好奇地問道:“夫人從前也見過風鈴劍麼?”
中年美婦人聞言一震,急忙搖頭道:“啊!沒有老身隻是耳聞風鈴劍之名,并未親眼看見過。
”
康浩暗自驚訝忖道:你既沒有看見過,怎知這兩炳劍的假?又從何鑒别是否百煉玄鐵鑄造的呢?
不過,他心裡雖覺詫訝,口裡卻不便冒昧探問。
中年美婦人默然片刻,又提出了第二個問題,道:“目下武林傳說紛壇,有的說令師在九峰山上承天坪遇害,有的又說令師并未身死,現在老身要鄭重地問你一句:令師究竟還在不在人世?”
康浩答道:“家師的确已在九峰山上承天坪上仰毒而死,此事決不會假。
”
中年美婦人凝目道:“你從何确家?是你親手埋葬了令師?或是你親眼看到令師的遺體?”
康浩道:“晚輩既未親手埋葬家師,也沒有見到家師的遺體,但晚輩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