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飯”是我們那個地方對于妊娠反應的婉稱。
這說法倒是很貼切。
别人我不了解,我隻知道從那天開始,我姐吃飯就困難了。
經常是吃上一點就嘔出來,仿佛是吃了死老鼠肉。
惡兒惡兒,惡兒惡
兒,我家院子裡經常響着我姐嘔吐的聲音。
每聽到我姐嘔,我的胃也一陣陣往上翻。
這不僅是一種生理上的連瑣反應,更是我心理上的一種極度厭惡。
一想到那是池長耐在我姐姐身上勞作的結果,一想到他們二人的結合物正在我姐的子宮裡
發育,我就有一種想讓地震快快到來,讓這世界徹底毀掉的沖動。
但地震并沒來到,我必須面對這個現實。
我知道,這個現實直接關系着我的命運。
為了我的前程,我姐委身與書記,書記已經答應讓我五年後去上大學。
這條路盡管不正,甚至邪惡,但這路乍看起來是筆直的。
然而,我姐這麼一懷孕,情況就難說了。
這完全取決于我姐怎麼處置肚子裡的孩子。
按照農村中的慣常做法,大姑娘一旦懷孕,就趕緊找個婆家嫁出去。
這樣,即使婆家發現了,但也是啞巴吃黃連,有口難言,因為他們總要顧及臉面。
我姐已經有了婆家,那麼現在嫁出去還來得及
。
但這樣會帶來一個嚴重的問題:我姐不能再和池長耐來往了,池長耐在長達五年的時間裡能不能遵守諾言便是一個未知數。
如果那樣,我們一家可是虧大了。
再一條路就是流産。
把孩子弄掉,讓我姐繼續和池長耐糾纏下去。
但這流産是件十分艱難的事情,那時不像現在,女孩子流産就像從兜裡掏手絹一樣方便。
據我所知,那時大姑娘去醫院流産比赴死
還要難上十倍百倍。
到了那裡,是一點隐私也不能再有的。
醫生護士要問你什麼單位,叫什麼名字,與何人通奸。
如回答得不順溜,那他們就根本不理你。
即使你回答了,在動手術的過程中,他們也是
呵斥連聲,惡語相譏。
聽說有的姑娘喊疼,他們會說:“反正不如往裡弄的時候舒服。
”還有,他們常常把未婚姑娘流産當作供醫校學生實習的機會。
我們村的赤腳醫生池長平在醫校學習時,就參加過
一次這樣的實習,回來向别人講了七八年還講不夠。
他說,老師為了講解妊娠生理,讓他們一個個去摸姑娘的肚子和陰部,還讓他們将手指插入**。
我曾親耳聽池長平面帶淫亵神态說道:“那個緊喲
,插兩個手指頭還嫌擠……”更可怕的,是他們在給人流産的時候,有時還偷偷放上避孕環。
陳王河就有一個姑娘,跟别人亂搞懷了孕,去醫院流産以後很快出嫁,可是過了三四年也不生孩子。
到醫院
透視一下,原來早有一個環埋在肚子裡。
她十分生氣,就到原來給她流産的大夫那裡問罪,大夫卻振振有詞地說:“我是為你負責,你懂不懂?”……
我想,我姐一定不肯去受這樣的侮辱,遭這樣的罪。
然而我爹我娘和我姐在經過好幾個不眠之夜的讨論之後,最後還是做出了流産的決定。
不過,他們選擇的是用民間偏方。
馬家坡有個老太太經常給人解決這樣的難題,但是吃了她的藥後,十有三四
會把命喪掉。
危險歸危險,這樣做的好處是隐蔽,不會讓大家都知道。
我隔着牆壁聽見我姐哭道:“死就死吧,誰叫咱倒了黴的呢?”
我娘說:“你不是說過,他光耕地不下種的嗎?”
我姐說:“他是那樣辦的,誰知道還是出了苗呢?”
我爹說:“反正不能便宜了那個狗東西!你吃藥前,就叫池長耐寫一張字條,保證五年後叫喜子去上學!”
我娘說:“對,就該這麼辦,不然咱胰子白遭罪了。
”
他們決定,第二天我姐就去找池長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