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邊聽到這裡,軟塌塌地歪到了牆上。
我垂頭喪氣地回到家,爹娘問我怎麼樣,我說:“還能怎麼樣?蘿蔔花叫池長耐揍了兩下,連一聲屁都不敢放了。
”爹娘一聽,都在那裡搖頭歎氣。
我娘歎過兩聲說:“别沒辦法了,明天去叫你姐吧。
”
我爹說:“對,叫你姐回來找池長耐問問,興許還有門兒。
”
我也覺得這個辦法可行,就說:“好,我明天一早就去。
”
第二天早晨,我簡單吃了一點飯,便踏上了去杮子園的路。
由于走得火急,到了我姐家大概隻有十點多鐘。
進門一看,我姐不在,隻有他婆婆自己在家。
我問我姐呢,她說和我姐夫到隊裡幹活去了
。
老太太問找我姐有什麼事,我撒謊說我娘有病,想叫她回去看看。
老太太便到地裡找我姐去了。
我姐從地裡回來了,但身後還跟了我姐夫。
我姐一進門便問:“咱娘怎麼啦?怎麼啦?”
我說:“這幾天不願吃飯,光害心口窩疼,想叫你回去看看。
”
我姐夫對我姐說:“吃過午飯回去一趟吧,我也跟你一塊兒。
”
我一聽急了,如果這個驢熊回去,事情還能辦好?我見老太太到廚房做飯去了,便走到屋裡跟我姐和我姐夫說了實話。
我姐一聽,眼淚立即下來了。
她嗚嗚哭着罵道:“這個雜種羔子,他真幹得出來呀!我非找他問個明白不可!”
我姐夫說:“是得問問,咱們吃過飯就走!”
我姐說:“這事不用你去,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
我姐夫瞪着眼說:“你又想跟他胡混是不是?”
我姐說:“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胡思亂想幹啥?那池長耐早跟葉從紅打得火熱,他要是對我還有一點點情分,還會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
我姐夫點着頭說:“好好好,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悶悶地坐了一會兒,老太太便把飯做好了。
我因為餓了,一氣吃了兩個煎餅。
我姐連半個也沒吃下,就站起身來催我上路。
我們走了一路,我姐也罵了一路。
她罵池長耐,也罵葉從紅,說他們狼狽為奸,合起夥來害人。
她咒他們死不出好死,今天晚上就“咯嘣”一聲斷命。
她直罵得兩個嘴角都貯滿白沫,活賽一個潑婦
。
走到村邊,日頭還沒落山,社員們還沒收工。
看見我們姐弟倆一塊兒回來,在地裡幹活的人都直起腰來看我們。
我仿佛覺得,他們都知道了我的失敗,都在等着看我家的笑話,于是羞愧滿面,隻管
低頭急走。
扭頭看一眼我姐,她臉上也不好看,本來白晰紅潤的一張竟臉透出了青紫顔色。
回到家裡,母女倆相見,又掉了一陣眼淚,又齊聲罵起池長耐和葉從紅,直罵到我爹收工回來。
我說:“光罵中什麼用?商量一下怎麼去找吧。
”
我們一家這才坐下,你一言我一語商量起來。
商量了一會兒,決定用這麼一種方式:等晚上我把池長耐叫來,讓我姐和他在家裡談。
把這事定下後,我爹我娘囑咐我姐,等和池長耐見了面,千萬别一上來就罵,把事情辦僵了。
還是要忍住氣,問他到底把大學生怎麼安排的。
如果咱喜子還在數兒,那咱們什麼也不必說了;如果已
經叫他剔出來了,那就要跟他理論理論。
反正不管怎麼樣,還是得想辦法讓他安排喜子上學。
我姐點點頭答應着。
吃完了飯,天已經黑了下來,我便要去叫池長耐。
我姐卻說:“等一下,我梳梳頭洗洗臉。
”說罷,她便找了香皂,去院裡水缸邊洗了起來。
洗完,又回到她昔日的閨房梳理起頭發。
我看見她做出
這種準備,心裡又煩躁起來。
我知道我姐的良苦用心,也明白這舉動的可恥,但轉念一想,除了這一招,我們家也實在沒有别的辦法了。
我姐終于收拾好了,走到堂屋門口對我說:“喜子,你去叫吧。
”
我答應一聲,剛要往外走,卻聽牆上的小喇叭裡突然響起了一種怪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