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
郦雪凝的反應讓她感到驚訝甚至失望,可想到多年未見,終究會難以置信,便柔聲道:“雪兒,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娘常抱着你在院子裡賞花,聽風的聲音,娘還給你唱歌,唱你最喜歡的童謠,日日空見燕南飛,不見故人心已碎,遙望去年星在北,今年寒星又是誰,我欲帶上花一朵,無奈山上百花謝,群仙為誰來鼓瑟,遙聞天上鼓瑟聲——”
這是一首在民間流傳許久的童謠,出征的丈夫離家多年,妻子在家思念他,編出這首寓意豐富的童謠來哄孩子。
那柔軟溫和的嗓音仿佛瞬間開啟了她塵封已久的記憶,郦雪凝下意識地接到:“昔日良弓和駿馬,至今無人能騎射,悠悠思念何時滅……”
“淚水直流到長夜,”慶王妃一把攥緊了郦雪凝的手腕,激動到:“你記得的,對不對?”
郦雪凝良久沒有說話,她低下頭看着慶王妃握住自己的手掌,這手掌是那麼熱,那麼溫暖,幾乎下意識的她便想點頭承認,是,她記得這一句童謠,也記得母親的臉龐。
“我……我是……”
她能承認嗎?不,不可以,如果慶王妃知道了她的過去,會受到怎樣的打擊。
所謂認親,可能會變成一場天大的笑話。
王妃需要的是失散的女兒,不是一個命不久矣的青樓女子。
最終,她隻是苦澀地微笑道:“這首童謠到處流傳,不單慶王妃會唱,我也會唱,并沒有什麼奇怪的,王妃并不能憑借這一點就說我是您的女兒,更何況——我對自己的親娘是有印象的,她早就在我三歲的時候去世了,所以王妃必定是認錯了人。
”
慶王妃一怔,随即隻覺悲從中來:“不,我不信,這怎麼可能?”她緊緊地盯着對方,道:“你是不是還在怪我,是我錯了,如果不是我的疏忽,你現在應當在慶王府裡錦衣玉食,好好嬌養,何至于要在外面抛頭露面,你原諒娘好不好?”
她說到抛頭露面四個字的時候,郦雪凝的臉色完全變了,嘴唇隐隐發白,勉強握緊了拳頭才能克制全身劇烈的顫抖。
随即她似是下定了決心,道:“王妃,我的确不認識你,更不知道你的自信來源于何處。
對不起,我們這裡是酒樓,還要開門營業的,請你不要打擾客人,就此離開吧,我不是你的女兒,也永遠都不可能是。
”說完,她吩咐小蝶道:“送客。
”
慶王妃卻死死抓住她的袖子:“若是不信,你把左肩露出來給我看,除了眼下的痣,你肩窩還有一顆小小紅痣!”
“王妃,你是有名望有地位的人,成為你的女兒就能享盡榮華富貴,我又怎會不承認?請你回去吧。
”郦雪凝狠心摔開她的手,拔腿就走。
慶王妃淚如雨下,身形搖搖欲墜,旁邊的婢女連忙扶住慶王妃,安慰道:“王妃,咱們先回去,等找到了證據再來找郡主也不遲啊。
”
“雪兒,我的雪兒!你為什麼不肯認娘呢?”
慶王妃的話一句句聲訴在耳,郦雪凝捂住耳朵,飛快地跑回了後院,在門口她撞見了一個人,便趕緊擦去淚水,微笑道:“小樓,你回來了?”
江小樓望着她,轉頭看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容易才追上來的小蝶,沉聲問道:“我聽說有人來找雪凝,出了什麼事?”
“沒事!”素來沉靜文雅的郦雪凝搶先回答。
“慶王妃……慶王妃說郦小姐是她的……”小蝶支支吾吾,臉色漲紅。
面對江小樓含笑的眼神,郦雪凝良久沒有說話,過了半晌才不得不承認:“是啊,她誤以為我是她失蹤的女兒,所以特地找上門來。
”
江小樓認真追問:“雪凝,你是嗎?”
郦雪凝清瑩的眼底隐隐躍動着淚光,面上卻笑了,笑容無限諷刺:“小樓,難道慶王妃一時糊塗,你也跟着糊塗了不成?她是什麼人,我又是什麼人,像我這樣身份卑賤的女子,怎麼可能是王妃的親生女兒,你是在拿我開玩笑嗎?敢問一句,郡主如何淪落青樓,弄得滿身是傷,命不久矣?”
江小樓看着郦雪凝,眼神中不自覺地湧出同情和悲憫。
在這一瞬間,她似乎能夠感覺到郦雪凝心頭的那股絕望,便隻是微微笑道:“雪凝,我隻是希望告訴你,即便是命不久矣,也有認回親生母親的權利。
”
郦雪凝淡淡地垂了眼睛,長長的羽睫遮住了眼底的哀涼:“王妃說若非她的疏忽,我不會淪落民間,會在王府裡過着高高在上,前呼後擁的郡主生活,她還說出來做生意是抛頭露面、受盡艱辛。
你想想看,我不過是開門做生意,王妃就這樣覺得羞恥,若是我告訴她,她的親生女兒淪落青樓、受盡恥辱,你想她會如何?是會感到悲憤還是絕望,她會願意接受我這樣的女兒嗎?”
江小樓不是慶王妃,不知對方到底會做出什麼樣的抉擇,如果她同情郦雪凝的遭遇,加倍憐惜她當然是好事,如果對方不能……雪凝會傷得更重。
與其到時候面臨難以收拾的局面,郦雪凝情願就這樣默默看着慶王妃,告訴她一切隻是個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