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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棠记(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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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她最為實際的想法了。

    她的确隻是想要一個幹淨的可以種樹的男子,而且覺得能夠得到他。

     她打車回家,出租車穿梭在北京夜色中的高架橋上,重光開窗讓大風吹着臉。

    手機再次發出短消息的聲音,還是來自清祐。

    他說,桂興說你想去山西。

    我可以開車送你一段,大概可以抽出七天的空閑。

    再帶一個朋友與我們一起同往。

     他很果決。

    重光想,有自信的男人,畢竟還是不同。

    但重光的心裡什麼波瀾也沒有。

    她對不會有結果的事情,從不願意有任何付出。

    她就是這樣現實的人。

    她很欣賞清祐,覺得他可以是任何一個女子的歸宿,但是以他的年齡和性情,明顯是有家庭的人。

    她沒有興趣與男子玩婚外情的遊戲,這一點上她是絕對保護自己的。

     她年少時叛逆,桀骜不馴,離家出走,獨自走南闖北,已磨練出獸般的機警和強悍。

    生活沒有給予她能夠始終保持幼稚天真的機會,她有些頹唐,但從不是浪漫的人。

    她重複閱讀了幾遍他的短信,想着該如何回複他,不回似乎也不禮貌,于是就隻是簡短地說,謝謝你。

    望在雲南順利。

    不過是客套的廢話。

     她有一種難受的感覺,想嘔吐,卻吐不出來,胸口有一種堵塞感。

    想哭,卻沒有液體。

    隻是覺得很脆弱,卻不知道這種脆弱來自何處。

    是因為拒絕了一次求婚,是因為喝了酒,是因為來自一個中年男子的短信,還是因為來自生活底處的困境及無能為力。

    壓抑着回到家裡。

    重光看着自己的窩。

    她幸好還有能力給自己一個家,她曾經用了全部的錢,給自己買了一個房子,隻是為了可以有個地方埋葬所有不能言說的難受。

     她有想喝醉的欲望。

    櫥頂上還有一瓶喝了一半的百齡壇威士忌。

    喝醉唯一的作用,是可以導向哭泣和入睡。

    那種哭泣,幾乎可以把内髒都要嘔吐出來一般,全身顫抖,難以自制,心髒痛得難以支持……十分快意,以前的重光會這樣幹。

    但這次她決定控制自己。

    她應該習慣控制自己。

     她給桂興打電話,說,桂興,我就留出這一年。

    如果今年沒有結婚,就打算一輩子獨身。

    以後就什麼都不做了,也不再抱有這個意願。

     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覺得那已經是心裡十分明确的想法。

    她是逐漸逐漸地就想清楚了。

    她不是那個十六歲和班裡男生騎着自行車去看電影的初戀少女,她用雙手建立起獨立的生活,有明确的精神系統,即使一個人也能夠活得很好。

    她沒有辦法再戀愛,創口會使人的皮膚更加堅硬,生活的陰影積累久了,也是如此。

     這一年結束,她要出去旅行,去山西看石窟和古老村鎮,申請去更遙遠荒僻的地方做義務工作。

    桂興這次以異常笃定的語氣,對重光說,隻要你願意,一切都不難。

    你相信我,重光。

    人的婚姻是命中注定的。

    那個人會出現,隻是早晚的事。

     她洗了澡,上床,拿出古伯察神父的《西藏行記》。

    為了傳教,這個法國人花費兩年時間,從蒙古走到西藏的拉薩。

    一路經曆的死亡,危險,艱辛自不必多說。

    人的内心信仰的确可以帶來最大程度的勇氣和意志,以緻身處的痛苦都變得微小。

    讀有趣的書就仿佛是與有趣的作者對談,隻可惜不能向他發問,隻聽他自說自話。

     重光很快忘記自己的小小掙紮。

    她的台燈沒有關掉,手裡拿着書就在床上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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