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的時候,父親正獨坐在窗邊算賬,擡頭看見女兒,忙問:“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然後目光投向樊娲。
吾花簡答:“有朋友來。
”
就介紹了。
“噢----知道,知道,太聽說過。
”父親立刻熱情起來,一番煙茶水果,招待不在話下。
樊娲便謝。
吾花則不隐諱,直說了結拜的事,父親哈哈地笑,連道“好事”,繼而拿出五百塊錢說:“那就是一家人了,我也沒準備禮物,這個算作心意吧。
”
樊娲慌忙推辭,堅決不受,最後父親隻好說:“那晌午設宴慶祝,總應該了。
”
樊娲囫囵點下頭,卻有些不置可否。
吾花見寒暄火候,已到禮儀,而自己事情在心,自然該講了,便道:“爸,今天我的一個同學和幾個小混混打架,把對方打傷了,我想幫着把事情擺平。
”
父親聽了直咧嘴:“怎麼又是這種事兒----你想怎麼幫?要錢,随便,自己盡管拿。
别的,我可懶得再操閑心。
”
吾花抓得保證,忙就勢說:“行,幫他一些錢就可以了,基本能化事兒。
”
父親無甚異議,手一揮道:“保險櫃裡,用多少,自己拿吧。
”
轉頭卻對樊娲訴苦:“她就好管閑事兒。
自己行俠仗義,我倒搭了不少人情。
”
樊娲連忙進言:“那說明叔叔也是個大好人。
行俠仗義,豪傑本色。
能有這麼優秀的女兒,咱們大家都常替您感到驕傲呢。
”
父親聽後,明顯高興,正要說些什麼,外面忽然有了動靜,吾花高興道:“我媽回來了。
”轉而卻又壓低聲音囑咐:“這事兒,可千萬别讓她知道。
”
等不及再說,人已經推門進來,樊娲霎時眼前一亮,暗贊:不愧是大衆偶像,劈面驚豔,真真奪人心,好氣質的夫人。
尤其她的眼睛,有意無意地看人一下,就覺得在審視你的心了,覺得心裡再有任何秘密也無法再包藏。
多少次隔着屏幕,都怕有自慚形穢,如今到面前來,卻反而想直視過去,試圖接得雙瞳裡的溫馨,這真很奇妙,原來女子對女子的傾倒是瞬間頓悟,隐着向慈懷的依賴。
于是驟然感歎:英雄末路,還是英雄路;美人遲暮,依舊惹人妒。
其實,有關這位夫人的故事,樊娲已經聽說的不少,特别是當初,吾花的父親還正落魄,絕對窮才一個,她卻拒絕了很多高門子弟的追求,義無反顧地與之結合,稱之“下嫁”,那時就驚動世俗了。
這一段愛情傳奇,早已經很有口碑,單獨書寫成文字,宛然一段台灣體小說,讀來繪聲繪色,不遜三毛、瓊瑤,比她們更多實家門桃。
很美,一起迎日出看日落,撫着一個創世紀般的女兒,也是生活的極雅緻。
于是樊娲迎上前,甜甜地叫了一聲:“阿姨好。
”言說:“冒昧而來,很打擾。
”
媽媽稍愣,迅即笑納,說“歡迎”、道“客氣”,相問吾花:“你的同學嗎?”
便又介紹。
“哦,知道的。
”媽媽同樣悅賞有佳,“樊娲和王她,有名的兩大才女。
”
樊娲忙道“過獎”,說:“阿姨才是真名人,我也是您忠實的歌迷和影迷。
”
媽媽回以淡淡一笑:“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已經不行,四十多歲的人了,藝術生命也就快到頭。
”
三五句話之間,親切和睦,彼此不再拘謹,隻是樊娲注意到從這位大明星進門開始,吾花就氣弱了三分,舉止間顯見約束的痕迹,與方才在父親面前的飛揚跋扈形成對照,兩下鮮明,不禁為之好笑,心說:聖女妹妹原來也有怕的人。
說着說着,樊娲不忘提及關心一句:“讓吾花到咱們那兒讀大學吧----名牌中的名牌,不會委屈的。
”
然後報出學校名号。
父親頓時來了精神,搭言道:“你們的校長不就是那個周蛤蟆嗎?”
樊娲回之:“是他,您認識?”
“豈止認識?”父親神采飛揚地說起來:“從小到大的交情。
小時候他特别老實,免不了挨欺負。
一挨欺負,就是我出頭罩着,那是掰不開的關系。
”
樊娲歡喜:“這太好了,吾花去了,自然錯不了。
”
父親顯然往事兜心,連說校長褒貶處,尾聲感言:“他終于出息了。
”
樊娲卻道:“未必。
做官反而是末途,難免成世道。
一心當好教師,在學問上為世界添多彩,造詣流芳,才真是大成就。
”
父親連連點頭。
然後樊娲講起些學校勝迹,有意取人神往,但是偷眼,卻見任怎樣交付,吾花的媽媽始終沉之不語。
樊娲倒不忌諱,直接問道:“阿姨,您好像不大高興。
”
“沒有、沒有。
”媽媽連忙解釋,“吾花喜歡哪裡就念哪裡,不過,我還是希望她讀理工。
”
一語完了,她怡然起身,緻歉道:“我回來是拿東西的,還要馬上走,不能多陪你。
你就在這兒住吧,晚上我回來給你們炒好菜。
記着----别走。
”
樊娲忙道:“阿姨太客氣了,您忙您的吧,不用管我,有吾花照管,我就很快活了。
”
這一提到吾花,媽媽卻有所微言:“她呀----什麼都不會幹的,你可别指望她招待了。
洗衣服、做飯之類的,不會倒也沒什麼。
最要命的是每天洗手洗腳還得我們伺候----看看都多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