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解體工事果然開始了,腳手架也搭建起來了,防止灰塵四處飛散房子周圍還圍起了篷布。
下次再路過的時候,房子的骨架已經顯露出來了。
旁邊還有立着一塊牌子,上面寫着:“私人住宅建築用地。
”——
看到老宅是走這條路的惟一樂趣,可是……——
幾個月後,在老宅的地點建成了一座與绀野弘沒有任何關系的新公寓。
這樣一來,一個家族曾經在這裡居住過十來年的曆史痕迹全部消失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父母早就去世了,如果房子還能保存到今天那才少見呢。
人生已經沒有特别令绀野弘感到喜悅的事情了,生存的證據也在一點一點地被風化。
不過幸好還可以回憶過去。
遇到下雨的日子,就在走廊的大廳裡玩。
绀野弘會拿出很多的紙盒把大廳堆得無處下腳,他用紙盒為偶人搭建了豪華的家。
“今天的天氣不錯嘛。
”
“是啊,我們出去散散步吧。
”
“好的,走吧。
”
胡桃公主永遠是遊戲的主角。
開始的時候胡桃公主都是绀野弘操縱的,但是漸漸的絹子搶走了控制主角的權力。
大門口有一塊放鞋的石闆,往上登一級台階就進了走廊。
絹子用指尖操縱着胡桃公主,讓她在走廊裡散步。
絹子想讓胡桃公主站住,于是把她插在木地闆的縫隙中,誰知地闆之間的縫隙比預想的要大,結果胡桃公主就從地闆縫隙中掉了下去。
“啊!”
“對不起!”
沒辦法了——
絹子是不是故意的呢?——
4
至今绀野弘也不清楚,也許是故意的,也許不是故意的。
總之,就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情。
绀野弘想從院子裡爬到地闆下面把胡桃公主“救”出來,可是結果證明那是不現實的。
當時有多麼的難過绀野弘已經想不起來了,似乎哭了整整一晚,在很長一段時間他每天都會從胡桃公主掉下去的地闆縫中向黑暗的地闆下張望。
關于老宅的記憶、關于絹子的記憶大概就剩這麼多了——
胡桃公主消失的時候,我大概八歲左右吧——
從遊戲的幼稚程度看,大緻就是那個年齡。
在小樹林裡看到絹子的私處和胡桃公主消失在時間上有什麼樣的聯系,在绀野弘的記憶中已經變得模糊不清了——
已經拆了大部分了——
從篷布的外面已經看不見房梁了,瓦礫已經堆到了圍牆外面。
由于早晨很早,所以施工人員還沒有上班,好像從篷布的縫隙中能鑽進去。
绀野弘看了看手表,平時他都提前十分鐘到公司,即使偶爾遲到也沒關系,可以解釋說:“路上發生交通事故,堵車。
”但是,進入老宅廢墟的機會可隻有今天這麼一次,于是绀野弘從篷布的縫隙鑽了進去。
房梁和立柱都已經拆除了,剩下半截的矮牆還能看出各個房間的格局,绀野弘發現沒有屋頂的房間比原來感覺的要小。
庭院的布局被後來的主人改變了;房間的絲柏地闆也被掀掉了;走廊的大廳保存得最完好,不過到處散落着帶有青苔的瓦片。
從形狀判斷,門前的那塊放鞋石闆還是從前的那塊。
绀野弘彎腰湊了過去,一股地闆下特有的潮濕發黴氣味撲鼻而來。
绀野弘随手撿了一根木棍,在原走廊大廳的地闆下翻弄着。
“啊,找到了。
”
在灰塵下面,可憐的紙偶人靜靜地躺在那裡。
紙偶人表面的印刷已經完全褪色了,隻能從整體的形狀判斷出這就是曾經的胡桃公主。
紙身已經變成了褐色,全身都是波狀的皺紋,還有好幾處破損。
绀野弘想把它帶回去,不過檢查了它全身的狀況,最後還是決定放棄了。
隻要稍微一碰就會破碎無餘,不管怎麼修補也不可能恢複到原來的樣子了。
“再見了!”绀野弘把胡桃公主放回到了原來的位置,雙手合十行了一個禮然後退出了老宅的廢墟。
關于那個紙偶人以及老宅的記憶已經在绀野弘的頭腦中消失了很長時間,如今它們又蘇醒了,這令绀野弘感受到了無比的喜悅。
以後無眠的夜裡就會有這些美麗的往事做陪了。
搬到了新家,卻是幼年時代的故居所在地,更令绀野弘吃驚的是竟然遇到了故知。
車站前那家蛋糕店的老闆是绀野弘小學時代的同桌。
為了躲避空襲,他也随家人疏散到别處去了,不過戰敗後不久他們馬上又搬回了東京。
之後的三十多年一直住在那裡,現在好像還擔任區議員的職務,對老朋友的消息也比較了解。
他對絹子的情況也知道一些。
如周圍人們預測的那樣,絹子生了一個美麗的女兒,不過遺憾的是沒有成為女演員。
“嗯,她确實是人們一度公認的美女。
”
絹子平凡地結了婚,成為了一位平凡的母親。
她的丈夫好像也是區議員,家就在車站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