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如下坡車般的秋陽又西沉了。
它雖然在遙遠的天際留下一抹似火的晚霞,紅霞卻烤不掉瑟瑟西風挾帶着的那股透心的涼意,寒霜早已蓋盡四野的生氣,彩霞伴着荒涼的大地。
打從什麼時候起,這片富庶的沃野竟然變得這麼肅煞蕭條了。
斜迎着天邊的紅霞,湘陰鎮北郊的商家大院的那兩扇紅漆大門,顯得更紅更亮,也更沉寂。
湘陰是個富庶大鎮,鎮内富賈巨戶比比皆是。
但是,像商家這種宅院盈畝的巨富,在湘陰卻是絕無僅有的一家。
同樣的,像商家這種從來不與鎮内百姓來往的人家,湘陰也隻有這麼一戶。
三四年來,鎮内的人還沒有誰見過商家的主人,也沒有人見過商家有什麼訪客,日積月累,這座大院自然而然的籠罩上一層神秘的色彩。
時日愈久,人們也就避得越遠了。
他,此刻就站在這座人人敬而遠之的大宅門前,而且已經叩了三次門了。
白色的頭巾,白色的披風以及白色的緊身勁裝,他身上穿着的唯一異色就是足上那雙黑色的薄底快靴。
紅漆大門反射的紅光,把他那張原本美玉般的面孔照得比平常紅潤的顔色更紅些,劍眉星目,五官在他臉上搭配的位置,看起來是那麼完美恰當。
誰又猜得出這個美如畫中仙童般的年輕人,何以會孤零零的停在這座神秘而無人敢接近的宅子前面呢?
在年輕人第五次叩門之後,火紅的大門終于打開了,門是開了,但是,堵在門内的那兩張冰冷的面孔與那兩個孔武有力的健壯身體,卻比那兩扇無生命的大門更具有拒人于千裡之外的逐客威儀。
年輕人對着這兩張冰冷的面孔微微笑了笑,露出兩排潔白冷森的貝齒,道:“聽說商無華商老爺子住在這兒,對嗎?”
站在年輕人右手邊的那個紅臉虬髯漢子冰冷的道:“什麼事?”
年輕人道:“我找商老爺子。
”
那虬髯漢子又問道:“你是誰?”
年輕人道:“我是誰商老爺子見面後就會知道,麻煩二位通報,如何?”
虬髯漢子冷哼一聲道:“小夥子,你找錯地方了。
”
話落朝同伴一使眼色,兩扇大門突然又向外推出來。
年輕人伸出兩臂輕輕扶在大門上,那兩扇急掩上來的厚門突然停了下來,無法再推出來。
望着門裡那兩個臉上青筋暴起的壯漢,年輕人平和的道:“二位,再推,這扇門恐怕就要碎了。
再說,這兩片薄薄的木門,真能關得住内外的是是非非嗎?”
兩個青衣壯漢,還真有些擔心這兩扇木門會被推破了。
彼此互望了一眼,先猛力向外一推又突然向内猛拉,接着二人同時向中間一靠,四隻巨掌同時向外推出去,如果門外的年輕人完全沒有準備,被閃進門來的話,這四隻巨掌勢必結結實實的按在他胸膛上。
兩個青衣壯漢的動作既快又突然。
按說,門外的年輕人即使是沒有閃進來,隻怕也會被這四隻巨掌逼得手忙腳亂。
因此,當這兩個漢子發覺面前竟沒人的時候,他們實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二人怔神的刹那之間。
一股無形的壓力已把他們推出門外,兩扇紅漆大門也跟着悄然無聲的關了上去。
不用說,年輕人已經反客為主了。
兩個青衣漢子沒敢敲門,彼此互望了一眼,雙雙翻牆跳了進來,年輕人果然站在院中,一時怒火攻心,兩個壯漢同時大吼一聲,湧身就要往年輕人身上撲。
“站住!”
喝聲短捷有力,而且具有一股子淩人的氣勢。
兩個壯漢聞聲急忙收勢,馴服的退了下去。
隔着七八丈的寬敞大院,發聲者就站在正廳的廊上。
五短身材,蒼發黑鬓,圓圓的臉猶如滿月,身體卻一點兒也不胖,配上那雙銳利閃亮的眸子,一眼就看得出是個久經陣仗的老江湖。
白衣年輕人隻淡淡的望了他一眼。
目光很快的掃向四周廣大的庭院,自言自語的道:“樓榭亭閣,名花芳草,即使是王公大臣,其住處想來也不過是如此而已,有道是薄技在身勝似家财萬貫,此言真是不假呀!”
蒼發老者耐着性子朝年輕人抱抱拳道:“多謝公子手下留情,放過那兩個無知蠢才的兩條命。
”
年輕人目光慢慢移向蒼發老者臉上,說道:“尊駕大概是名震江湖的“三尺神判”雷平章吧!”
蒼發老者圓臉微微一凜,正容說道:“不敢,老夫正是雷平章。
”
話落再一次沖着年輕人抱抱拳道:“敢問公子台甫……”
年輕人搶口道:“尊駕不是君山金家的座上貴客嗎?什麼時候住到這裡來了?”
“三尺神判”雷平章臉色為之一變,異常沉重地道:“小兄弟也是從君山來的?”
年輕人淡淡的道:“我還沒有進過君山,又怎麼能從君山來呢?”
“三尺神判”雷平章謹慎的道:“老夫鬥膽請教公子來此有何貴幹?”
年輕人道:“尊駕是此間的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