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而出“蓬”然一聲,淩茜腕間一陣麻,直被那車中發出的雄厚勁力,震得晃了兩晃,終于倒跨一步,方才拿樁站穩。
這倒并非她掌力不及車中的“八卦掌”郝覆仁,而是一個蓄勢已久,一個倉促不防,錯非是淩茜,要換了旁人,必然當場傷亡。
她驚駭地定了定神,郝覆仁已從車中沖出,陳朋和傅三槐左右一合。
正好将她困在核心。
郝覆仁等三人,全是飛雲山莊一流高手,三人這一聯手,聲勢膽量立時大增,淩茜接連變化了三四種手法,一時卻也無法沖破三人合力的包圍。
她一面應敵,一面向馬車中張望,早已看出車中一個少年正依座而卧,不言不動,正是陶羽。
“陶公子!陶公子!”她叫了兩聲,不見陶羽回答,知他已被制住了穴道,一急之下,呼籲拍出兩掌,嬌軀疾旋,“嗆”地一聲龍吟,撤劍出鞘。
郝覆仁見她亮劍出鞘,忙也從腰間撤出一柄軟刀,一面招呼陳朋與博三槐同采守勢,一面揮刀死命擋在車門,同時探手人懷,摸出一枚黑色彈丸,揚手向空中彈射出去。
那黑色彈丸筆直升到十餘丈高,突然化作一溜紅光,力盡将落時,“啪”地一聲爆裂,頓時滿天紅雨,久久不熄。
淩茜心知他使用這種信号,必是召喚附近“飛雲山莊”的門下趕來馳援,自忖:單憑三人,已經夠自己應付,假如再容援手趕到,孤身一劍,那時必然更不易得手。
想到這裡,銀牙一挫,手中劍振腕橫劃,“叮叮”兩聲,蕩開了陳朋的鬼王鈎和鄰居仁的軟刀,左掌貫起全力,向傅三槐猛劈過去。
傅三槐深知她掌力驚人,不敢硬接,銅牌一搖,閃身便退。
淩茜緊緊抓住這一瞬即逝的機會,嘿地吐氣開聲,左掌右劍,又一齊向郝覆仁沖過去。
郝覆仁内傷初愈,更不敢硬封硬接,迫得橫躍數尺,讓開車門……
淩茜長劍突然繞身飛轉,封上寒芒劃處,近身五尺之内,劍氣足可裂膚碎帛,“鬼王鈎”
陳朋立也被迫收招閃避。
就在這一刹那,淩茜劍影突然一收,蓮足一點地面,人如乳燕般投進車廂,玉手疾探,抓住陶羽的儒衫前襟,一圈粉臂,将他接在懷中,轉身直向自己坐馬縱去。
傅三槐厲聲大喝:“丫頭,往那裡走!”銅牌迎風一揚,那牌上五柄飛叉,“唰”地一聲響,一齊脫牌射出。
淩茜聽得腦後風響,頭也沒回,回劍一招,——連響,已将其中三柄飛叉砸飛,但卻未防另兩柄竟越過頭頂,電掣一般插進馬股之内。
那馬慘嘶一聲,撲地栽倒。
淩茜見坐騎已被射死,迫不已,一手抱着陶羽,一手飛舞長劍,轉身奔向車前,準備來在那四匹拖車的駿馬。
陳朋正距車頭不遠,心念一動,揮動鬼王鈎,一口氣将四匹駿馬的馬蹄全部砍斷,冷笑道:“姓淩的丫頭,我看你帶着他怎樣逃走?”
這一手果然惡毒,淩茜輕功雖遠勝對方三人,但由于懷中抱着陶羽,身子之靈活大不如前,故必須奪馬圖逃,如今馬匹全毀,顯然已是脫身無望了。
郝覆仁等車輪般截住淩茜,并不跟她為拼,刀光鈎影,卻始終不離陶羽左右,淩首隻有單劍獨臂,顧此失彼,刹時間,反被三人困住,顯得支绌不靈,落在下風。
她心裡焦急如焚,皆因像這樣揚鬥下去,雖不緻落敗,要帶走陶羽,卻已是絕不可能之事了。
何況郝履仁業已施放信号,一待飛雲山莊援手趕到,情形勢必更糟,難道叫她重又棄了陶羽,獨自脫身逃走嗎?
這時候,饒她聰明絕頂,也想不出一個可行的妙策來。
天色漸漸黑盡,陣陣歸鴉,繞林盤旋,覓求栖枝,淩茜有心沖進林中暫避,無奈被郝覆仁等輪番急攻,死命擋住,寸步難移。
她玉臂接着陶羽,肌膚間,仿佛感觸到陶羽溫暖的體溫,甚且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心跳……
她偶爾低頭一瞥,陶羽正沉沉昏迷不醒,那一雙澄澈如海的雙膜,深深埋在睫毛之下,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以及額上幾束散亂的頭發,正随着她身軀的閃躍而微微飄動這個少年,與她既無親誼,又無友情,甚至不久之前,還跟她公然為敵,她怎會為他不計萬險,出手救他呢?
是什麼原因?她說不出來。
但是,她此刻身在重圍,心靈中卻反而恬靜起來,仿佛隻要他就這樣永遠依偎在自己懷裡,就算一輩子不能脫身,在她來說,她也不放在心上。
她自小在桃花島嬌生慣養,桃花神君淩祖堯年過七旬,隻她一個獨生女兒。
平時愛如掌上明珠,除了将桃花一門武功傾囊相授以外,她如想要天上的星星,淩祖堯也會搬一把梯子,去替她摘些下來。
是以,她一時性起。
要來中原走走,向飛雲山莊争在武林霸業,淩祖堯雖正當走火人魔閉關潛修的當兒,也囑令“陸家雙鈴”防護她遠莅中原。
如此任性嬌縱的她,自從遇見陶羽,卻突然大大轉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