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膽敢信口胡說?雷家三環乃堂堂大丈夫,豈會出此下策。
”
郝履仁仰天厲聲大笑,道:“好個堂堂大丈夫,事證俱在,尚圖狡賴……”
剛說到這裡,飛雲山莊人馬忽然向兩側一分,四名壯漢擡着那頂軟轎,如飛奔了出來。
郝履仁連忙收斂了笑音,垂手肅立,陳朋扶着搖搖欲倒的銅缽頭陀,廖五姑迅速地飄身落馬,右手拔出長劍,左手已扣了三柄薄刃飛刀,緊随在轎邊。
雷家三環見了,心知是陶天林親到,不由自主,也向後退了三大步,凝神并肩而待。
大石後的陶羽,呼吸變得短促急迫,而淩茜和秦佑四隻眼睛,卻瞬也不瞬投注在轎簾之上。
轎簾尚未卷起,在場諸人,已深深被飛雲神君威所懾,全谷鴉雀無聲,大家都懷着無比緊張的心情,注視那轎簾卷處,因軟轎中那威震天下武林的一代枭雄,就将在刹那間出現,場中之人,除了飛雲山莊門下,誰也沒有見過陶天林的真正面目。
陶羽自然熟悉外祖父的容貌,但如今外祖父變成了殺父仇人,他的激動和惶惑,竟更在其他任何人之上……
轎前兩名壯漢将杠放在地上,兩手抱胸,各向側橫跨了一步,轎後的兩名,卻将轎杠高舉過肩,那軟橋因而成了前低後高,轎門掀處,從裡面緩步走出一個身着錦袍的白髯老人。
老人身軀龐偉魁梧,比常人高出大半個頭,臂闊腰圓,白髯飄垂齊胸,劍眉斜飛入鬓,面泛淡金,神目如電,跨出轎來,衆人神情都不禁為之一震。
皆因這高倨天下武林盟主首座的飛雲神君陶天林,不但像貌威嚴,神情逼人,氣度風範,莫不隐有王者之風,不愧一代宗師。
秦佑和淩茜各自泛起一種不同的思維,秦佑既驚又歎,暗暗贊忖難怪陶天林統禦天下武林三十年不墜,且不說武功,單這懾人的威猛聲勢,己足令人望而生畏。
淩茜卻情不自禁把陶天林和自己父親桃花神君暗作比較,芳心不由不駭然,她總以為自己爹爹已是做脾天下的人物,今日一見陶天林,才知世上竟有這種神威淩猛的出類拔萃人物。
她忍不住輕輕用時碰了陶羽一下,低問道:“他就是你外公嗎?”
陶羽點點頭,眼中卻充滿了晶瑩淚光。
淩茜又問:“他就是你的殺父仇人?你将來要不要殺死他報仇……”
陶羽渾身機伶伶打個寒戰,臉上一片蒼白,似乎極力在隐忍着無限痛苦。
應不應殺了外公,替父親報仇?
這個問題,無時無刻不盤旋在他腦際,可是,叫他怎麼回來才好呢?一個是生身之父,一個卻是母親的嫡親爹爹,他從然不願承認陶天林是外公,卻不能不承認陶素娥是母親。
正當他陷于苦惱之際,那邊陶大林已步出軟轎,但見他連眼睛也沒有掃一掃雷家三環,迳自向鬼王鈎陳朋微微招了招手,陳朋立刻扶着銅缽頭陀,快步走到轎前。
銅缽頭陀兩眼反插,已呈昏迷之狀,身體直硬被陳朋扶挾而行。
陶天林凝目看看他肩上傷口,一言不發,迅速舉起右手,中食二指倏起倏落,點住他前胸、心絡、咽喉等七處要脈,同時取過廖五姑的長劍,振臂疾落,“嚓”地一聲,将銅缽頭陀,一條右臂齊肩砍了下來。
那銅缽頭陀哼也沒有哼一聲,斷臂之處,僅餘黑水,連一滴血也沒有。
陶天林又取了一隻小瓶,随手遞給廖五姑,這才冷冷說了四個字:“替他敷上。
”
廖五姑躬身應諾,和陳朋左右挾着銅缽頭陀退過一邊,陶天林舉起手中長劍反覆細看,那劍身早已染上了四五塊烏黑的毒斑。
他眼中陡然射出懾人光芒,仰目一瞥雷家三環,冷冷道:“三位一向在終南安居,什麼時候投入全真教門下。
”這兩句話不急不徐,陰冷寒凜,直如被冰凍過的一樣。
雷孟森面上一熱,搶着道:“咱們兄弟既不創門立派,也不屑依靠他人,莊主這話叫人好生可笑。
”
陶天林劍眉微剔,嘴角露出一抹陰森的笑容,說道:“是嗎?倒怪老夫走眼了,但這鶴頂紅煨制的毒藥,除了全真教,卻還未聽說雷家三環也煉制過?”
說到這裡,忽然冷哼一聲,笑容一斂,眼中射出兩道懾人威棱,又道:“賢昆仲盛名震于秦楚,老夫久所景慕,但一代宗匠,必然磊落光明,想不到也會施展這種下毒暗算的手段。
忽而語氣一轉,繼續又道:“不過,老夫平生愛才如渴,手創飛雲莊,正是要把天下英雄集于一堂,賢昆仲人中翹楚,如願折節歸從老夫,飛雲山莊必以上賓禮相待……”
雷盂雲一向未曾開口,此時突然接口道:“假如咱們不願呢?”
陶天林嘿嘿笑了兩聲,仰首望天,緩緩說道:“老夫不善言詞,但那後果,想來三位賢昆仲是不難想像得到的。
”
三環面色一變,同時撤身又退了丈餘,三隻晶瑩玉環,一齊平舉齊胸!
陶天林神色鎮定如常,倒提着長劍,緩步走到場中。
這時,陽光從東方山頂斜射下來,一縷縷金色光柱,投注場中,四條天影拉得長長的,宛如在谷底塗上四條黑色斑紋。
四人面面相觑神情俱一般凝重冷漠,整個谷底的空氣,仿佛都凝結成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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