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什麼轉了頭去?她臉上這麼微微一紅,麗春院中一百個小娘站在一起,也沒有她一根眉毛好看。
她每笑一笑我就給她一百萬兩銀子,那也抵得很。
”又想:“方姑娘、小郡主、洪夫人、建甯公主、雙兒丫頭,還有那個擲骨子的曾姑娘,這許許多多人加起來,都沒眼前這位天仙的美貌。
我韋小寶不要做皇帝、不做神龍教教主、不做天地會總舵主、什麼黃袍馬褂三眼花翎,一品二品的大官,更加不放在心上,我..我非做這小姑娘的老公不可。
”頃刻之間,心中轉了無數念頭,立下了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的大決心,臉上神色古怪之極。
四僧二女見他忽爾眉花眼笑,忽爾咬牙切齒,便似颠狂了一般。
(第22回)韋小寶對美如天仙的阿珂,可以說是一見鐘情了。
而且——難能可貴的是——他一見到她便想到“不要做皇帝,不做神龍教教主,不做天地會總舵主..”這很容易使人産生一種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感覺,韋小寶似乎一下子成了情種。
尤其是聯想到英國國王愛德華先生為了愛情而放棄王位的壯舉,對韋小寶不免好感倍增。
不過,這隻是一種錯覺。
對韋小寶而言,也隻是一種表面現象。
他本就不是皇帝,不是神龍教主,不是天地會的總舵主。
更重要的是不管有沒有阿珂,不管為不為了阿珂,他其實本來就沒有做皇帝、做教主、做總舵主的打算,他沒有這種雄心壯志,也自知沒有這種雄才大略(韋小寶這一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他的理想,本隻不過是當一個妓院老闆而已。
當然,上述韋小寶的決心也不能說是欺騙或自我欺騙,他對阿珂的強烈的愛慕是真實的,假如他是皇帝的話,他也可能真的不想做皇帝而交換阿珂。
因為他沒有做皇帝的本能,但确實有好色的本能。
其實,在上一段的表述中,我們也能看出他的愛情的真相:“麗春院中一百個小娘站在一起,也沒有她一根眉毛好看。
她每笑一笑,我就給她一百萬兩銀子,那也抵得很。
”——韋小寶自然而然地将阿珂與“麗春院中的小娘們”進行比較,這或許隻是習慣使然,但“她每笑一笑,我就給她一百萬兩銀子,那也抵得很”,這就暴露了他的愛情觀念的本質。
——嚴格地說他并沒有什麼愛情觀念,愛情之于他是一種陌生而奇怪的東西,愛情心理之于他是明确的好色、占有、買賣的綜合。
他不自覺地用一百萬兩銀子去“買笑”。
這無疑是對待妓女的态度。
而愛情無價這句話,對韋小寶來說是胡說八道。
在他的眼中,愛情總是有價的,隻是價格高低不同而已。
有些女人(妓女)
隻值二三兩銀子,而阿珂在他的眼中則值一百萬兩銀子。
韋小寶将方姑娘、小郡主、洪夫人、建甯公主、雙兒、曾柔等六位女性與阿珂進行比較,結論是“都沒有眼前這位天仙的美貌”,推論則是“我..
我非做這小姑娘的老公不可”。
這就是韋小寶的“愛情”。
這無疑是好色本能,加上占有欲本能的混合物。
是一種貌似愛情的東西。
它與真正的愛情比較,其間的差異就會顯得十分明顯。
小說中寫到韋小寶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碰到了一位對阿珂的母親陳圓圓癡心愛慕的男子,名叫胡逸之,号百勝刀王,而且是當年江湖上最有名的美男子。
韋小寶與他“同病”相憐,談得頗為投機。
書中如此寫道:
韋小寶奇道:“你在她身邊住了二三十年?你是..你也是陳圓圓的姘..麼?”
胡逸之苦笑道:“她..她..嘿嘿,她從來正面也不瞧我一下。
我在三聖庵中種菜掃地,打柴挑水,她隻道我是個鄉下田夫。
”..
..韋小寶奇道:“胡大俠,你武功這樣了得,怎麼不把陳圓圓一把抱了便走?”
胡逸之一聽這話,臉上閃過一絲怒色,眼中精光暴盛。
韋小寶吓了一跳,手一松,酒杯摔将下來,灑得滿身都是酒水。
胡逸之低下頭來,歎了口氣,說道:“那日我在四川成都,見了陳姑娘一眼,唉,那也是前生冤孽,從此神魂颠倒,不能自拔。
韋香主,胡某是個沒出息、沒志氣的漢子,當年陳姑娘在平西王府中之時,我在王府裡做園丁,給她種花拔草。
她去了三聖庵,我便跟着去做夥夫。
我别無他求,隻盼早上晚間偷偷見到她一眼,便已心滿意足,怎..怎會有絲毫唐突佳人的舉動?”
韋小寶道:“那麼你心中愛煞了她這二十幾年來,她竟始終不知道?”
胡逸之苦笑搖頭,說道:“我怕洩露了身份,平日一天之中,難得說三句話。
在她面前更是啞口無言。
這二十三年之中,跟她也隻說過三十九句話,她倒向我說過五十五句。
”..
韋小寶卻聽得連連點頭,說道:“胡大哥,你這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