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官服不太方便,回家換完便裝再來又不值當,榮寶齋給他們提供個既能換便裝又能歇腳喝茶的地方,以後三院六部衙門的官員會越來越多。
”
莊虎臣不動聲色:“咱們搭着時間陪他們,搭着銀子為他們提供歇腳喝茶的地方,又不收費用,這不是賠本兒賺吆喝嗎?”
“這就是人氣,這種聚攏人氣的機會可不是每個店家都有的,有了人氣還怕沒有生意?況且這都是些什麼人?大清國的骨頭架子呀!”張幼林忽閃着一雙靈氣四射的眼睛侃侃而談。
莊虎臣欣慰地笑了,他愛憐地摸摸張幼林的腦袋:“幼林啊,你小子算上道兒喽!”
榮寶齋後院的東屋很快就騰了出來,布置停當。
牆上新糊了幹淨的白色牆紙,安好了一排挂衣裳的鈎子,屏風放在了牆角,桌椅闆凳貼着牆邊碼放整齊,窗戶也換上了新的高麗紙。
榮寶齋來來往往的客人比以前更多了,鋪子裡人手不夠,莊虎臣又新招了兩個學徒――張喜兒和宋栓,生意日漸紅火。
兩位官員在門口下了轎子,得子趕緊迎出去:“趙大人、李大人,二位來啦?裡面請。
”得子直接把他們送到了後院。
趙大人和李大人在東屋裡将官服脫下,換好随身攜帶的便裝,說笑着走出來,進了榮寶齋的前廳。
莊虎臣剛送走一撥客人,轉過身來還沒來得及打招呼,趙大人迎上去,拱拱手:“莊掌櫃的,您想的就是周到,這有個換衣裳的地方兒,下了朝,逛琉璃廠可就方便多了。
”
莊虎臣笑盈盈地還着禮:“别着急,您二位慢慢逛。
”
趙大人和李大人沒在榮寶齋停留,直接出了鋪子。
得子有些失望:“白在這兒換衣裳啊?敢情到别的鋪子買東西去了。
”
莊虎臣笑道:“得子,你怎麼這麼不明白啊,他們把朝服擱在了咱這兒,不是還得回來嗎!”
得子恍然大悟:“噢,掌櫃的,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來年招生的時候,張幼林和張繼林雙雙考取了京師同文館。
作為中國新式教育的開端,京師同文館是大清國在洋務運動中,為學習和傳播西方科學而創辦的一所具有深遠影響的學校,于1861年初由鹹豐皇帝批準,與總理衙門同時設立。
同文館開館之初,隻是一所純粹的語言學校,後來逐漸發展成為一個多學科的綜合性高等學府,為朝廷培養了衆多的外交人才,1902年并入京師大學堂,與京師大學堂一起成為北京大學的前身。
那天下午,在東堂子胡同49号同文館的一間教室裡,外國教習正在給學生們上課,他用有些生硬的中文講道:“無線電報,是意大利人馬可尼在前年的夏天,成功研究的,它的原理是電磁感應,電流越濃,感應越遠。
”
學生們的年齡大小不一,但都在專心緻志地聽着,張幼林左手托着腮幫子,右手随時做着記錄。
外國教習看着大家:“誰能告訴我,從法國到英國,直線距離有多長?”
張繼林舉手回答:“多佛爾海峽最窄處隻有三十多公裡,合成我們的華裡,有六七十裡。
”
外國教習贊許地點點頭:“對,從法國到英國隻有三十多公裡,這三十多公裡不用架電線,就可以通電報……”這時,下課的鐘聲響了,外國教習收起講義:“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下課!”
學生們起立,等外國教習走出了教室,才紛紛離去。
張幼林和張繼林漫步在校園裡,此時正是春暖花開的時節,桃紅、鵝黃、淡紫、嫩綠……五彩缤紛的花朵把校園裝點得美不勝收,張繼林盡情地欣賞着,目不暇接,張幼林卻仿佛無動于衷,默默地想着心事。
張繼林捅捅他:“幼林,想什麼呢?”
張幼林幽幽地眺望着遠方:“霍大叔有日子沒消息了,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又是一個上朝的日子,進了紫禁城,莊虎臣照例是直奔公告欄。
莊虎臣一邊看,嘴裡一邊念唠着:“劉步雲,任代州左參将;何世文,任保定副總兵;額爾慶尼,任内務府禦用品監管……”念到這兒,莊虎臣突然停住了:“禦用品監管?”他正琢磨着,一位官員踱過來,喜滋滋地看着官員任免名錄,嘴裡哼着京戲:“我正在城樓觀山景,忽聽得人馬亂紛紛……”
來人不是别人,正是額爾慶尼。
經過貝子爺的斡旋,額爾慶尼終于調回了京城,而且還号到了一份甜差:内務府禦用品監管,這是總管内務府衙門的最高官員之一,與内務府總管等職,正二品,還高升了,額爾慶尼自然是喜不自禁。
莊虎臣記下了公告欄上的官員任免名錄,回到休息室内,謄寫在宣紙上。
額爾慶尼也踱進了休息室,他經過莊虎臣的身邊時,随便看了一眼:“官員任免名錄,您抄這個幹嗎呀?”
莊虎臣擡起頭來:“出缙紳。
”
“什麼缙紳?”額爾慶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