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老頭子,還得好好學學怎麼栽培佩辛斯哩。
”他又低笑了起來,“另一個衰老的象征。
你還看到了些什麼,佩辛斯?”
“晤,”我松了一大口氣,“你正在學打字,雷恩先生。
”
“啊!”他看起來吓了一跳。
父親瞪着我,好像完全不認得我一樣。
“而且,”我态度謙恭地繼續說,“你是自修學習打字的,雷恩先生,你是采取敲鍵法,而非任意按鍵的初學法。
”
“老天!真是報應。
”他轉向父親,微笑着,“巡官,你可真是生了一個聰明的天才。
不過也可能是你把一些關于我的傳聞告訴過佩辛斯。
”
“該死!我跟你一樣吃驚。
我還能告訴她什麼秘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些。
她說的是真的嗎?”
布魯諾州長摩挲着下巴,“薩姆小姐,我想州政府奧爾巴尼那兒可以雇用你來——”
“喂!不要扯遠了,”哲瑞·雷恩喃喃道,他的雙眼發亮,“這是個挑戰。
是推理,呃?既然佩辛斯猜得到,那麼想必有迹可尋,我想想……是不是從我們見面的那一刻開始?首先,我穿過樹叢。
然後我向巡官打招呼,還有你,布魯諾。
接着,佩辛斯和我見了面,還有——握手。
有了!驚人的推理……哈!手,當然!”他迅速地審視着自己的手,然後笑着點點頭,“親愛的,真是太驚人了。
對了,對了!想當然啦!學打字,呃?巡官,你從我的手掌看出了什麼呢?”
他把青筋隐現的手掌攤開,伸到父親的鼻子前,父親眨着眼。
“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線索?清楚得很,都在我手上!”
我們笑了起來。
“巡官,這再度證明了我一向所信服的,觀察細節在偵查過程中的重要性無與倫比。
細節就在于我每隻手的四個指尖都磨損破裂了,可是拇指卻完整無缺,指甲修得很勻整。
顯然,唯一會損傷所有指甲,卻不會殃及大拇指的手工,就是打字了——學習打字,因為指甲不習慣指尖觸鍵的撞擊,一時間尚未痊愈……妙啊,佩辛斯!”
“這個嘛——”父親似乎不大高興。
“哦,别這樣,巡官。
”雷恩先生笑了起來,“你一向是懷疑論者。
沒錯,沒錯,佩辛斯,太聰明了!至于敲鍵法,可真是精明的推論。
因為一般的初學者常用的所謂摸索法,隻會用到兩個指頭,因此隻有兩個指甲會磨損;反之,敲鍵法就必須使用到大拇指之外的所有指頭。
”他閉上眼睛,“所以我一定是打算要寫回憶錄了!親愛的,根據觀察到的現象而大膽地下結論,這證明了你具有直覺、觀察力和推理的天賦。
布魯諾,你知道這位年輕迷人的小姐是如何得出結論的嗎?”
“一點也不知道。
”州長坦白地說。
“這是該死的戲法。
”父親低聲嘟哝着,不過我注意到他的雪茄熄了,手正微微抖着。
雷恩先生再度低笑起來:“簡單得很!佩辛斯心裡會想,為什麼一個七十歲的老怪物忽然要去學打字?太不正常了,因為過去五十多年他根本從來沒打算學!對不對?佩辛斯。
”
“正是如此,雷恩先生,您似乎理解得很快——”
“所以,你心裡想,一個年紀這麼大的人去做這種事情,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知道自己的好日子不多了,打算在他生命的終點,寫下一些關于個人的漫長回憶。
當然!真是了不起。
”他的眼睛一暗,“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佩辛斯,你怎麼知道我是自修的?這一點沒請錯,可是我的生活一向……”
“這個,”我輕聲接口,“隻是一點小技巧。
推理的基礎在于,我想,一般而言,如果有人教你的話,他一定你所有教導初學者的方式,采取敲鍵法。
但為了希望學生能記住每個字母的位置,不要偷看鍵盤,老師會用橡皮墊貼在鍵盤上,遮住上面的字母。
可是如果你的鍵盤上貼了橡皮墊,雷恩先生,你的指甲就不會斷裂了!因此,你一定是自修學習
的。
”
父親說:“真是該死。
”然後盯着我,好像他生出來的是個鳥形人或什麼畸形怪胎似的。
不過我這個炫耀自己智商的小小表演,倒是讓雷恩先生很高興,他立刻就把我當成同行之類的格外另眼相看。
然而,恐怕父親是有點不高興,在辦案方法上,他和雷恩先生一向就是死對頭。
整個下午,我們都在安靜的庭園中散步,探訪雷恩先生為他的同行們用鵝卵石所建的小村莊。
在他的美人魚酒店喝黑啤酒;參觀他的私人劇院;還有巨大的圖書館,裡面收藏有關莎士比亞的書籍之多之獨特,令人歎為觀止。
這是我一生中最興奮的一個下午,可惜好時光總是過得特别快。
豪華的晚宴設在中古世紀風味的宴會廳,擠滿了各方前來哈姆雷特山莊為雷恩先生祝壽的來賓,他們嘈雜而歡快地大吃大喝。
晚宴之後,我們四人來到雷恩先生私人的客廳,飲着土耳其咖啡和利口酒。
一個矮小的駝背老人不斷在房内進出,看起來很老很老,雷恩先生證實,他已經一百多歲了。
這就是不同凡響的奎西,雷恩先生昵稱他為卡利班,我早已聽說過,也在很多傑出的小說中讀過他的名字。
壁爐中跳躍的火焰和橡樹牆壁所營造的甯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