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的野獸發現自己走投無路的時候,又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花。
他棱角分明的小臉髒兮兮的,活像一幅不小心塗髒的炭筆畫,雙眼像鬼火一般凝視,眼圈紅紅的,一臉胡碴,衣服也很髒。
我從沒看過這麼慘的人,心裡抽痛起來。
回頭瞥了哲瑞·雷恩一眼,他的臉色非常凝重。
警衛慢吞吞地開了鎖,把門大開示意我們進去,然後咔嚓一聲在我們身後關緊,鑰匙扭了兩下再度鎖上。
“你好,你好。
”得奧刺耳的聲音響起,神情緊張地坐在床沿。
“你好,得奧。
”父親勉強擺出親切的姿态,“我們帶了個人來看你。
這是哲瑞·雷恩先生,他想跟你談談。
”
“噢。
”他隻應了一聲,像隻期待着施舍的狗似地瞪着雷恩先生。
“你好,得奧,”老紳士柔和地說,然後轉過頭來,機警地看了走廊一眼,警衛正背對囚室,雙臂交握靠在牆上,看起來像在打盹。
“你不介意回答幾個問題吧?”
“盡管問,雷恩先生,盡管問。
”得奧熱切地嚷着。
我斜靠在粗礫的石牆上,覺得頭暈想吐。
父親雙手插進口袋,自言自語叽咕着什麼。
而雷恩先生則盡力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開始問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得奧的回答我們不是老早聽過,就是很清楚他絕對不可能透露。
我站直身子,這是為什麼?雷恩到底有什麼打算?這趟恐怖的探訪究竟有什麼目的?
他們低聲交談,逐漸熟稔起來——不過還是沒有意義的問答。
我看見父親不停地踱來踱去,一臉茫然。
然後情況忽然發生了變化,得奧正怨苦地滔滔不絕之際,老紳士忽然從口袋抽出一支鉛筆,然後,出乎我們意料地,猛力往得奧身上擲去,好像要把他釘在床上似的。
我失聲叫了起來,父親則吃驚地詛咒,看着雷恩先生的表情,仿佛是覺得他突然間發瘋了。
但雷恩先生凝神望向得奧的眼光點醒了我……那個可憐的家夥嘴巴張開,盲目地舉起左臂,企圖把丢來的東西擋開,我這才發現他萎縮的右臂在袖子裡懸着。
“這是怎麼回事?”得奧尖叫着縮回床上,“你、你——要——”
“千萬别介意,”雷恩先生喃喃道,“我常常會這樣,不過絕對沒有惡意。
得奧,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父親放下心來,靠着牆露齒而笑。
“幫忙?”得奧的聲音顫抖着。
“是的,”老紳士站起身來,從石頭地闆上擡起鉛筆,把橡皮擦那一頭對着得奧,“請用這個刺我,好嗎?”
聽到“刺”這個字,得奧充滿濕黏液的眼睛透出一絲微光,他用左手抓起鉛筆。
難為情地朝雷恩先生身上笨拙地虛刺了一下。
“哈!”雷恩先生往後一退,滿足地叫道,“好極了。
現在,巡官,你身上會不會剛好有紙片?”
得奧一臉困惑地把鉛筆遞回來,父親則皺皺眉,“紙?要幹什麼?”
“就當做我又精神錯亂好了,”雷恩先生低笑道,“快,快,巡官,巡官——你動作太遲鈍了!”
父親抱怨着遞過去一個小筆記本,老紳士從上頭撕下一張白紙。
“現在,得奧,”他邊說邊伸手在口袋裡探着,“你相信我們不會傷害你了吧?”
“呃,是的,長官。
你說什麼我都照辦。
”
“太好了,”他掏出一小盒火柴,劃亮一根,然後冷靜地點燃那片紙。
火苗往上蹿,他便松手丢在地上,深思地往後退開。
“你幹嘛?”得奧大喊,“想放火燒掉監獄嗎?”然後從床上跳起來,開始用左腳狂亂地踩熄那片燃燒的紙,直到完全看不到一絲火光為止。
“那麼,我想,”雷恩先生微微一笑低語道,“佩辛斯,即使再笨的陪同也該被說服了。
至于你,巡官,你現在被說服了嗎?”
父親蹩眉道:“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永遠不會相信。
哇,真是大開眼界。
”
我松了一口氣,開始傻笑起來:“為什麼?爸,你變成一個背叛信仰的人了!阿倫·得奧,你可真是走運。
”
“可是我不明白——”他困惑地說。
雷恩先生拍拍他的肩膀:“咬緊牙關撐下去,得奧,”他和藹地說,“我想我們可以救你出去。
”
于是父親喚來警衛,他從走廊那頭走過來,打開囚室的門鎖讓我們出去。
得奧奔過來緊緊抓着門上的鐵條,伸長脖子,急切地目送我們的背影離去。
當我們走在冰冷的回廊間,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我的心頭。
那個警衛跟在我們後面,鑰匙發出刺耳的撞擊聲,粗糙的臉上有一種古怪之極的表情。
雖然我一再告訴自己,一切隻是我的幻想,卻還是忍不住疑神疑鬼起來。
現在我懷疑,那個警衛剛剛不是真的在打盹。
好嘛,就算他在監視我們,他又能拿我們怎麼樣?我看了雷恩先生一眼,他邊走邊專心思索着什麼,想必沒注意到警衛的表情。
我們回到檢察官的辦公室,這回在外頭的接待室裡枯候了半小時。
這段時間,雷恩先生一直閉目靜坐,看起來好像是睡着了。
休谟的秘書最後終于來請我們進去,父親碰碰他的肩膀才把他叫醒。
他立刻站起身,喃喃地道着歉,不過我相信,他剛剛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