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已經減到最小,但我還是無法釋然。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逐漸接近最後一刻,我愈來愈無法忍受,想尖叫抗議,瘋狂地穿過庭院,沖進眼前那棟龐大的建築……
離十一點剩一分鐘,州長全身一緊,高聲對警衛說了些話,然後就我們死命往前跑,閃電般穿過庭院,來到死亡之屋。
我們沖進死刑犯的囚室區時剛好十一點整。
如命運一般冷酷,布魯諾州長掃開兩名警衛,打開死刑室的門,時間是十一點零一分。
我永遠忘不了我們沖進死刑室時,裡面那一張張極度驚恐的臉。
我們好像一群野蠻人亵渎某個現代維斯太貞女廟的聖殿一般,或者是一群非利士俗人踐踏聖人祭壇。
那種景象——我的記憶是一張張片段的實體幻燈畫面,每個瞬間都仿佛是一生的縮影,在那永恒的時刻,每個臉部表情、每個手的移動或僅僅是點點頭,都在時空中凝結不動。
我激動得陷入半窒息狀态,以至于忘了這個景象在以往的死刑執行曆史中,可能是史無前例的,我們創造了刑事史上最戲劇化的一刻。
我看着每個人和每樣東西。
電椅上坐着阿倫·得奧那個可憐蟲,他的雙眼緊閉,一個警衛在綁他的腳,另一個綁他的上身,第三個綁手臂,第四個震驚得暫停下給阿倫·得奧眼上蒙布條的動作。
四個人都停下手邊的工作,張着嘴目瞪口呆。
馬格納斯典獄長站在離電椅數英尺的地方,手上拿着表,定定地紋絲不動。
另外三個警衛旁邊站着缪爾神父,他激動得快昏倒了,靠在其中一個的身上。
至于其他人,有三個顯然是法庭派來的官員,還有十二個證人。
其中我赫然發現伊萊修。
克萊吓呆的臉,才一下想起傑裡米跟我提過。
還有兩個監獄醫生,死刑執行官站在小房間裡,左手忙着操作一些機器設備……
州長厲聲道:“典獄長,停止執行!”
阿倫·得奧睜開眼睛,幾乎是微微有些吃驚。
他臉上消失的表情就好像一個訊号、一股生氣重新點燃舞台上靜止的演員。
四個圍繞電椅的警衛一臉困惑,扭過頭探詢他看着典獄長。
典獄長眨眨眼,呆若木雞地瞪着手上的表。
缪爾神父無言地輕喊一聲,蒼白的臉頰湧上一股血色。
其他人張大嘴巴面面相觑,響起一陣議論的嗡嗡聲,随即嘎然而止。
馬格納斯典獄長上前一步:“可是——”
哲瑞·雷恩迅速地說:“典獄長,阿倫·得奧是無辜的。
我們得到新的證詞,可以完全赦免他因謀殺而被判決的罪名。
州長……”
然後發生了一些事,我敢說在以往的法律悲劇中絕對是史無前例。
通常,死刑室一旦接到行政當局暫緩執行的命令,死刑犯會被立刻送回囚室,證人和其他出席者也會立即解散,一切到此結束。
但這次非常特殊,一切都計劃得絲毫不差,現在我已非常清楚,揭發行動必須在死刑執行室進行了。
但州長和雷恩先生究竟想借着這段通俗劇的情節達成什麼目的……
我想,每個人都吓得不敢抗議,而如果任何在場官員質疑這個過程的适當性,布魯諾州長昂然的大下巴會讓他們保持沉默的……當老紳士靜靜地走到電椅一側,站在那個剛從死神手上搶救下來、畏縮着動也不動的小老頭旁邊開始說話時,大家都忘了一切。
他一開口,全場就陷入一片教堂般的死寂。
簡潔、迅速,而且其解說理論之清晰透徹,遠遠不是我能力所及,哲瑞·雷恩從佛西特參議員謀殺案的原始推理開始說起,說明慣用左手的阿倫·得奧不可能是行兇的人,而且真正的兇手是慣用右手的人。
“因此,”老紳士以他充滿感情且個人戰栗的聲音說,“我們可以合理的假設,原本應該使用右手的兇手是故意用左手,好讓偵查的人認為阿倫·得奧是兇手。
換句話說,兇手是想用一個阿倫·得奧沒有犯的罪,去‘陷害’阿倫·得奧。
”
“現在請各位注意,為了陷害阿倫·得奧,兇手必須知道阿倫·得奧的什麼特點?從事實來看,有以下三件事情:第一,他必須知道得奧在進入阿岡昆監獄服刑‘之後’,右手癱瘓失能,現在隻能使用左手。
第二,他知道,在謀殺那天晚上,得奧确實打算拜訪佛西特參議員;因而他也知道,得奧那天會正式出獄。
第三,他知道得奧有謀殺佛西特參議員的假設性動機。
”
“現在我們照順序一一讨論,”老紳士流暢地繼續講下去,“誰可能會知道得奧在阿岡昆監獄裡右手癱瘓的事?馬格納斯典獄長告訴過我們,得奧在過去服刑的十二年間,從來沒有信件,也沒有訪客。
更有甚者,他也從來沒有透過正規管道寄信出去。
至于監獄圖書館助理員塔柏的非法走私信件管道,得奧也隻使用過一次:寄給佛西特參議員的勒索信,那封信的内容我們已經知道,裡面并沒有提到他的手臂。
再者,得奧在十年前右臂癱瘓,直到正式出獄前,其間從來沒有走出過監獄圍牆。
他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
的确,曾有一個外面的人,在這段或間進監獄看過得奧,就是佛西特參議員本人,他曾參觀監獄的木器部——那次機會讓得奧認出參議員。
但依據證詞,我們也同時有理由相信,參議員并沒有認出得奧,而且他既然在面對一大群犯人時沒注意到得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