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五一章

首頁
    ,所以湖廣總督李瀚章,為了籠絡,特地卑詞厚币,請他去當湖北通志局的總纂。

    可是張之洞正在培養資望關系,快到了水到渠成,将要大用的時候,自然不肯應聘,轉薦他的門生樊增祥自代。

    果然,不久就由于李鴻藻的保薦,放了山西巡撫。

    翰林當到内閣學士,不是内用為侍郎,便是外放為巡撫,循資遷轉,原無足奇,奇的是張之洞升内閣學士還不到半年的工夫,就有此任命,不能不說是異數。

     因此,給他去道賀的人特别多。

    張之洞興奮得不得了,親拟謝恩折子,得意忘形,自命為“敢忘八表經營”的話,一時傳為口實,而挖苦他最厲害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堂兄張之萬。

    一天張之萬帶了兩個挂表,有人便說,表隻要準,一個也就夠了。

    他這樣回答人家:“我帶兩個表不足為奇,舍弟有‘八表’之多。

    ” “八表”是八方之極,亦是“天下”的别稱,“八表經營”可以解釋為開國英主力戰定天下。

    張之洞下筆不檢,用了這句成語,如在雍正、乾隆年間,不丢腦袋也會丢官,但嘉慶以後,文字獄久已不興,而且清流的口氣,向來闊大,所以山西巡撫想經營八表,不過傳作笑談而已。

     談笑以外,亦頗有人深為警惕,因為張之洞的被重用,正是慈禧太後重視清流的明證。

    翰林四谏中,專事彈劾的張佩綸、鄧承修、寶廷、以及後起的盛昱,不在四谏之列,卻與黃體芳齊名,好以诙諧語入奏折的劉恩溥都在朝中,氣焰更甚,不知他們那一天心血來潮,出手搏擊?因而都不免惴惴不安。

     因為如此,便常有些捕風捉影,疑神疑鬼的流言,有人說萬青藜、董恂在位不久了,有人說李鴻藻一系将攻倒王文韶,還有人替新任陝甘總督譚鐘麟擔心,說張佩綸一定饒不過他。

     張佩綸曾經彈劾過譚鐘麟,那是四年前的事。

    光緒三年,山西、河南、陝西大旱,赤地千裡,朝廷截留東南漕米一百萬石,赈濟山西與河南,由閻敬銘以侍郎坐鎮山西,督辦赈務。

    有個縣官侵吞赈米,閻敬銘會同山西巡撫曾國荃,請“王命旗牌”,斬于鬧市,因而經手放赈的,不管是官員還是紳士,沒有人敢于舞弊,山西、河南的災民,受惠的不止其數。

     但是,陝西同樣被災,卻獨獨向隅。

    這年從四月到九月,點雨未下,渭南、渭北,小麥下種的不及二成,百姓已經吃草根樹皮了,但左宗棠西征,還在急如星火地催運軍糧。

    李鴻章大為不滿,寫信給左宗棠說:“西北連年荒歉。

    民食猶苦不足,何忍更奪之以充兵饷?萬一如明末釀成流寇之亂,誰屍其咎!” 左宗棠接到這封信,當然很不開心。

    因此也就讨厭有人說陝西大旱,陝西巡撫不敢違逆他的意思,便禁止屬下報災。

    朝廷查詢,他答奏說是“全省麥田僅有三成未播種者,餘皆連得透雨,一律下種,雖有偏災,不緻成巨祲。

    ”這個巡撫就是左宗棠的同鄉譚鐘麟。

     陝西的紳士為求自保,約齊了上書巡撫,請求奏報災情,設局派官紳會辦赈物。

    譚鐘麟置之不理,陝西紳士隻好乞援于言路了。

     當時陝西人當禦史的,一共有五個人,而陝西的紳士,隻寫信給其中的四個。

    這四個人有一個叫餘上華,雖是陝西平利人,祖籍湖北,兩湖一向認同鄉的,所以餘上華跟譚鐘麟套上了交情,平日常有書信往來。

    這時便跟其餘三個人說:“紳士與巡撫不和,言官又攻巡撫,彼此相仇,吃虧的還是地方。

    我看先不必出奏,由我來寫封信勸他,如果他肯回心轉意,奏請辦赈,嘉惠地方,我們又何必再作深責?” 大家都覺得他的話入情入理,應是正辦。

    便同意暫緩彈劾,由餘上華寫信給譚鐘麟。

    那知道餘上華出賣了他的同官,也出賣了他的同鄉,将陝西紳士的原函,寄了給譚鐘麟。

     譚鐘麟為了先發制人,連夜拜折,專差送到京裡,特參“陝西紳士,把持公事,脅制官吏;移熟作荒,陰圖冒赈。

    ”可惜,晚了一步,已經先有人參了譚鐘麟。

     這個人叫梁景先,陝西三原人,官拜浙江道禦史,就是陝西紳士緻書言路乞援,而獨獨漏了他的那個人。

    梁景先的科名甚早,是道光二十五年的進士,鹹豐十年英法聯軍進京時,他做工部郎中,因為膽小,棄官逃回家鄉。

    這不是什麼大不了事,但陝西人最講氣節,因此看不起他,後來雖然補了禦史,陝西的紳士卻從不跟他打交道。

    這一次桑梓大事,别人都受托出力,隻有他不在其列,心裡非常難過。

    想想六十多歲的人,就要告退了,這樣不齒于鄉裡,将來退歸林下,還有什麼面日自居為缙紳先生?倒不如趁此機會,為桑梓效一番勞,晚節可以蓋過早年的恥辱,豈不是極好的打算? 因此,他深夜草奏,狠狠參了譚鐘麟一本,說他驕蹇暴戾,一條條罪狀列了許多,而且詞氣之間,也隐約談到餘上華跟譚鐘麟勾結,“潛通消息”的情事,同時也參了陝西藩司蔣凝學,衰病不足以勝任其職。

     他的奏折一上,譚鐘麟的折子也到了,陝西的禦史預備在京裡參他,他遠在西安,怎會知道?見得餘上華“潛通消息”的話,信而有征。

    不過由于恭王的從中回護,這兩個折子都留中不發,隻用“廷寄”命譚鐘麟“确查具奏”。

     消息當然瞞不住的,陝西的京官和地方上的百姓,動了公憤,一方面具呈都察院,請求代奏:“陝西荒旱,巡撫、藩司厭聞災歉”,一方面在西安幾乎發生暴動。

    譚鐘麟大起恐慌,下令西安鎮總兵、潼關協副将,調兵三千,将巡撫衙門,團團圍住,一打二更,撫署前後戒嚴,斷絕行人,總算地方紳士出面安撫,不曾激成民變。

    隻是蒲城、韓城等處,奸匪乘機作亂,還殺了兩名官兒,派兵剿捕,方能平定。

     事情鬧得很大,但朝廷無意嚴格追究責任,所以等譚鐘麟的複奏到京,才有明發上谕,認為譚鐘麟的複奏,“尚無不合”。

    梁景先所參蔣凝學各節,既無實據,“毋庸置議”。

    至于陝西的災情,由戶部撥銀五萬兩,交譚鐘麟核實放赈。

     看來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

    不想惱了張佩綸,看樣子他内有恭王成全,外有左侯支持,要扳是扳他不倒的,隻有給他一個難堪出出氣。

     于是他上了一道“疆臣複奏,措詞過當,請旨串饬”的折子。

    結果發了一道上谕,第一段說: “前因陝西紳士呈訴該省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