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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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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有泰,很讨厭達賴的嚣張跋扈,便上了一道奏折,數他平時的不是以外指責他事危潛逃無蹤,請朝廷“褫革達賴喇嘛名号”,以班禅代攝。

     這一下,達賴對班禅便是舊恨加上新仇了。

    舊恨是在兩年以前,班禅到拉薩朝拜達賴,随從疏忽,擊鼓而過布達拉宮,達賴以為布鼓師門是大不敬,罰他藏銀三十稱。

    師弟之間,就此有了嫌隙,加以英國人從中煽動,彼此仇怨日深。

     不過,這一次班禅卻很顧師門的義氣,具奏力辭,無奈除他以外,别無人可以權攝達賴的位号,亦就隻好勉為其難。

     至于達賴,最初是逃到庫倫,意在投俄。

    隻是蒙古的喇嘛領袖,法号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極受愛戴,而達賴跟他不能和睦相處,便難以存身了。

    庫倫辦事大臣深感為難,奏聞朝廷,下诏西甯辦事大臣迎護至西甯。

     西甯在青海,是宗喀巴的降生之地,最大的一座寺名為塔爾寺,達賴到了西甯,自然卓錫在此。

    但就象在庫倫那樣,達賴與居停不和,積漸而至于勢同水火。

     原來蒙古青海,除了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以外,另有勒封的八大呼圖克圖,以章嘉呼圖克圖為首,位居第四的名為阿嘉呼圖克圖,主持塔爾寺。

    達賴寄人籬下而猶頤指氣使,阿嘉呼圖克圖自然不服。

     于是陝甘總督升允上奏,說達賴性情貪吝,久駐思歸,請示應否準其回藏?朝廷因為英軍侵藏以後,強迫噶爾丹寺的噶布倫訂立喪權失地的條約,正派唐紹儀在印度與英國代表交涉改訂,此時自不宜放達賴回去,指示俟“藏事大定”再議。

     同時,将阿嘉呼圖克圖調回京裡去管喇嘛。

    這樣調停,本可勉強無事,不料又爆發了兩活佛鬥法的軒然大波。

    據說,達賴與阿嘉呼圖克圖積不相容,彼此都想用法術制對方于死命。

     此本是紅教所盛行的邪道,但黃教的喇嘛,亦偶一為之,當然,有無效驗不得而知。

    巧的是,達賴這一次行法,似乎真的有效,年未五十的阿嘉呼圖克圖,一場小病,竟然不治。

    塔爾寺的喇嘛知道兩人有鬥法之事,認定阿嘉呼圖克圖死于達賴之手,多方搜尋,找到了埋在泥土中的土偶等物,自是達賴用來咒魇阿嘉呼圖克圖的鐵證。

    因而群情憤慨,一直鬧到駐藏辦事大臣那裡。

     派人詢問達賴,他承認土偶是他所埋,但否認是在跟阿嘉呼圖克圖鬥法,指出依照黃教儀典,這是感謝大皇帝恩惠的一種儀式。

    查證經典,果如所言。

    于是鬥法一事,成為無可究诘的懸疑,不過,達賴在西甯可是存身不住了。

    當時的理藩院便安排他入雁門關,移床山西五台山,一住已經三年。

     其時由于唐紹儀等人與英國不斷的交涉,終于改訂了條約,對原由西藏自己被迫訂約所喪失的利權,挽回了許多,而趙爾巽的胞弟爾豐,受任川滇邊務大臣,銳意經營康藏,改土歸流,屯墾練兵,雖然不斷遭遇阻力,但西藏的面目卻在改變,使得達賴大為不安。

    一方面怕朝廷真個統治了西藏,一方面又怕班禅的地位勢力淩駕而上,變成大權旁落。

     因此,他決定自請入觐。

    以為這一下占了班禅的先着,可以鞏固自己的地位,同時在京也可以看看風色,相機活動,早遂重回拉薩之願。

     不想好事多磨,磨得達賴意興闌珊,如今又聽趙爾豐在西藏有此諸般惡行,自然要看看再說。

    不久,朝命派成都将軍馬亮查辦,初步處置總算公平的。

    複經山西巡撫力勸,畢竟還是啟程了。

     一入直隸境界,朝廷特派大員赴保定迎接,這一下,地方官不能不特加尊禮,百姓亦就刮目相看,道路争傳:“西藏活佛來了!看一眼都是福氣!”于是所到之處,駐錫名刹,香花供養,警護森嚴,這在達賴卻是頗足以為慰的事。

     一到京,就更氣派了,京裡的喇嘛很不少,也沒有幾個人瞻禮過達賴,此時歡欣鼓舞,臉上象飛了金似的,晝夜不斷,聚集在他所安座的黃寺,王公親貴,皆來緻禮,更是少有的榮耀。

    每一出行,前呼後擁,身後追随着無數黃衣喇嘛,轟動九城,傾巷來觀,使達賴更覺得權勢之可貴可戀。

     但,令人不怡之事,很快地來了。

    理藩部負責為他們的堂官照料達賴的一個司官,名叫羅西木桑,是蒙古人,但在西藏多年,能言善道,隻是有點不大懂交情,商談觐見禮節時,毫不放松。

     “要我行跪拜禮辦不到。

    ”達賴一口拒絕。

     “這是按成例行事。

    ”羅西木桑說:“決無不敬大師之意。

    ” “成例不足憑!而且那是班禅自貶身分!” 他說得這話,羅西木桑自然知道。

    在順治、康熙、雍正三朝無論達賴或班禅見駕皆不行跪拜之禮,直到乾隆年間,有一次班禅在熱河行宮觐見,自請依臣子之禮,從此就成了例規。

     “大師的話,竊所不喻。

    ”羅西木桑答說:“達賴、班禅世為師弟,原為一體。

    再說兩大師化身轉世,所以今天弟子所見的大師,就是乾嘉以來的各位大師,何以從前可循例行事,而此刻不能?” 這話駁得很厲害,達賴顧而言他的說:“你提起乾隆年間的話,我倒要問你,乾隆禦制《喇嘛說》你讀過沒有?” “在理藩供職,自然讀過。

    ” “那麼,你倒說,高宗怎麼解釋喇嘛?” 羅西木桑想了一下,朗然念道:“予細思其義,蓋西番話謂‘上’曰‘喇’,謂‘無’曰‘嘛’,‘喇嘛’者謂‘無上……。

    ’” “慢着!”達賴截斷他的話說,“既謂之‘無上’,豈能屈膝于人?” “禦制的文章中還有句話,”羅西木桑從容地說:“‘即漢話稱僧為上人之意。

    ’無上是如此講法,請大師不可誤解!’ 不但話不投機,而且措詞不甚客氣了,随行的噶布倫趕緊扯開,“改天再議吧!”他說,“好在為時尚早。

    ” 禮制未定即不能觐見。

    其實,就定了也還得等待,因為兩宮違和,除軍機及必須召見的大臣以外,一切儀制上繁文缛節,以及必得有精神來應付的朝觐,概行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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